于是,他没有像柳公子预料的那样昏睡一昼夜,而是按时醒来,然后,走了。
从恶人谷逃亡的日子早已让他养成了抹除行踪痕迹的习惯,饶是柳公子自己也算个逃跑行家,也知道康雪烛最终是要去东海,可要在落后二十四小时的情况下找到并追上康雪烛,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柳公子追着康雪烛去东海时,沐离一行也日夜兼程地往岭南广州方向赶去。虽然李隆基怒贬李潢时只说了把他放逐岭南,却并未明说去哪,下头的官员们只好按照历代这方面的经验自行揣摩圣意。
王爷下放,一般去的都是各个属地的首府,即节度使所在地,与当地节度使互为掣肘,倒也不失为一种权谋平衡的好方法。
众人这一路上游山玩水,悠悠哉哉,并不在意能不能准时赶到广州。沐离的天策徒弟李进已经骑上洛风的里飞沙先行一步去广州报信去了,而襄王自己,反正已经是个混蛋,要是准时到达反而是件奇怪的事,于是大家也不介意在他的臭名上雪上加霜。
虽然沐离也有想到过裴安行老管家的感受,结果李潢说那老头说不定还眼不见心不烦,落得清净,觉得有点道理,再加上一路上时不时地被唐鹰掳到山间无人处野战,沉迷男色不可自拔,很快就把老管家忘记了。以后要开始建设岭南的话一定会很忙,现在能享受一会儿是一会儿。
但是一行人到达广州地界时,洛风突然将正黏在自己身上的李潢拨开,跳上路边一棵大树,脚踩树梢立于树顶,环顾四野一番后,忽然发出一声长啸声,澎湃剑意向四方发散,只要是稍有点修为的人,在他们的意念中,洛风变得有如一柄巨剑闪耀,想让人不注意都不成。
众人都很相信洛风不会害他们,但是,大喊问他在干什么,他也不回答,只是闭目仿佛在感觉着什么。
突然,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来了”,就只见远处飞奔来两骑,其中一骑是骑着里飞沙的李进,另一骑却是一个假扮成道僮的清虚高阶弟子。
那人见了洛风头上的静虚道冠,也不惊讶,翻身下马便拜。想想看洛风继承静虚之位也有十数日了,门派内和门派之间自有一套传递信息的方式,应该已经昭告天下了。
看着他们,洛风皱眉道:“你们不在保护裴总管吗?怎么到这里来了?裴总管呢?”
那两人面露愁色,抱拳回道:“裴总管他……他怕是要不行了。”
原来裴安行带着一帮“道僮”紧赶慢赶地来到广州,却因为襄王并不在队伍中,被告知无权觐见节度使;又因为他们一行人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可以进城的路引,公事公办地在城外耽搁了几日后,终于等到李进赶来,带来了襄王证物,他们才得以有资格求见岭南节度使,并要求将他们安置到新的襄王府。
此时的岭南节度使,是由岭南的广州、桂州、邕州、容州、交州五地的五府经略讨击使轮流担任,现在担任节度使的正是广州讨击使裴敦复。
说起来这人与裴安行还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关系,只是他素来鄙薄襄王,见来的不过是一群下人,而襄王却还不见踪影,于是便慢吞吞地吃了个晚饭,又听了新买的歌姬唱了会小曲儿,天都黑了才一副好像刚刚处理完重要政事的样子,在一个偏厅接见了裴安行。
裴安行对此还不能生气,因为襄王这次被贬,皇帝特么只给了一封手谕!
照理说,一个王侯被贬斥,皇帝就算不下圣旨吧,诏书、制书总得有一份,好歹那是正式的国家公文;结果到襄王这,只有手谕!
手谕是皇帝表达自己意愿的非正式文件,是不经过文官系统的公文流转的,因此,朝廷不认可手谕的法律效力,仅仅是在皇帝对自己管辖权力范围内的一些人或事情做出一些奖惩,或者褒贬。换言之,如果岭南节度使不承认他们是襄王的人拒不接待,他也无话可说。
好在官能做到节度使的,都不是不留余地的人。裴敦复再看不起襄王,但是手谕毕竟是真的皇帝写的,而且虽然襄王不是个东西,但好歹自己这个本家裴安行还真有两把刷子,于是,在虚与委蛇一番后,他就开始大赞裴安行赤胆忠心,又惋惜他明珠暗投,跟了襄王这么一个没啥前途的主子,言语之间招揽之意甚明。
事实上,当初裴安行为了救襄王,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龙门五万大军围困恶人谷的丰功伟绩早已在士人中传开了。这般有能力又忠心的家仆一直都是历史上备受讴歌的人物,是官宦圈中最受欢迎的人才;如果他跟的是一个明主,别人对他也许忌讳多过赏识,但是,他的主子是一个白痴!这令裴敦复挖起墙角来挖得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施舍般的怜悯:我这是可怜你才给你这个机会另抱一根粗大腿,不然你就跟你家白痴王爷一起老死南疆吧。
但是裴安行表现出了令大多数文人汗颜的气节,不但厉声呵斥裴敦复蔑视皇室,更是立场坚定地表示此生只从一而终,决不事二主。那个忠贞不渝啊,要是被李潢听到,只怕会被吓得战战兢兢,劝他跳槽也不错,老子已经有媳妇了不想和你搞婚外恋在一棵树上吊死的小三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尤其是你还长这么重口真不是我的菜啊……
裴敦复被训斥得面皮青红不定,不过人家宦海沉浮多年心理素质过硬,最后还是以一副讪讪的表情道了个歉,轻轻揭过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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