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节马上就到了,宫人们比往日更加忙碌,各处扫尘一新,一派喜庆。上皇却没啥心情庆贺,以前得力的老臣挨个儿的往他的龙脸上招呼,一个赛一个的不争气……
要说这人也真是奇怪,上皇传位给徒景辰,当然是看中这个儿子的。上皇也承认徒景辰是gān实事的好材料,不过性情中却有大缺憾,又冷又硬,一点儿不会讨老头儿欢心。皇帝儿子跟自己不亲密,上皇心中难免有几分抑郁。这方面,徒景辰远不如他二哥忠顺王,忠顺王常弄班小戏子来给他爹唱戏解闷儿,外头有啥事儿也喜欢跟他爹唠上几句。
久而久之,上皇开始觉得让徒景辰处理朝政,留着忠顺王给自己解闷儿挺好,忠顺王这人也乐意跟自个儿退位后明显不想放权的老爹说些朝堂上的事儿,上皇挺爱操心,一来二去的,忠顺王倒成了上皇跟前儿的红人。
上皇倚在仁寿宫的花园中的竹榻上,悠悠然看着忠顺王烹茶,茶香四溢时接过尝了一口,香味清浅,犹有些不足,笑道,“今年的茶采摘时有些嫩了,芳香不足。你们兄弟几个,论风雅都不及睿卓。他有好几天不进宫了,倒不知道忙什么呢?”
“他那小弟子不是点了探花郎么?听说睿卓都高兴的亲自去林家跑前跑后的帮着待客了。”忠顺王颇有些不屑道。
上皇温声道,“林谨玉是个人才,文章锦绣,朕亲自看过,点为探花也是名符其实。睿卓就林谨玉一个弟子,弟子有出息,他高兴去帮忙也是应有之义。你什么年纪了,睿卓是你亲表弟,别这么酸不溜丢的说话,没个出息。”
忠顺王呷了口茶,笑道,“或许是惯了,我们两个这辈子大约就是这样了。父皇兴许不知,如今林谨玉真是成了香饽饽,自打他中了探花,倒有半城的人打听他的亲事呢。”
“哦?”上皇点头笑道,“也难免的。”
忠顺王心里有了数,看来父皇还不知道许家要给林谨玉做亲的事,想着自己先截了和,不仅给了许子文好看,更为自己留了后路,遂一笑,“儿臣只见过这小子一回,跟睿卓一样牙尖嘴利,不过说句心里话,才学见识都是极好的,儿臣心里也喜欢他。”上皇并没说话,只是望着远处的鲜花如锦,忠顺王继续道,“父皇,儿臣家的二丫头也芨茾了。儿臣虽与睿卓脾性不合,倒是看中了林探花,二丫头若能嫁给睿卓的弟子,做了姻亲,兴许我们两个的关系能缓一缓呢,不知父皇觉得如何?”
上皇无奈斥道,“胡闹,林家如今门第凋零,林谨玉只是个探花,翰林院授了个七品小官儿,如何能与郡主相配?他是睿卓的弟子,又不是睿卓的儿子!睿卓今后若再收七八十来个弟子,你有多少女儿配去呢?你即有合好的心思,早gān什么去了,你但凡能让他一二,也不会像如今针尖儿对麦芒儿一般。”
忠顺王面上带了几分恳切,凑近了几分,道,“父皇,儿臣不嫌林家门第低,儿臣单就单喜欢林谨玉这小子为人。”
“哦,原本你就喜欢骂你是螃蟹的人哪,这容易,赶明儿朕多找几个来骂你一顿,你这脑袋就该清楚了。”上皇慢调斯理的转头看了忠顺王尴尬的脸一眼,倒来了些灵感。如今朝中的情况,他也多少知道些,老话一点儿错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上皇对于自己以前使惯的老人儿,还真是有些感情,如今徒景辰倒也没冤枉他们,不过终究有些不落忍,人一老就是心软哪。
上皇挥手道,“这么大好的天,没事儿去办差帮着皇帝分忧,成天陪在朕身边能有什么出息。”老爹赶人,忠顺王只得行礼告退,上皇想了想,吩咐内侍道,“宣栩太妃伴驾。”
栩太妃脾气慡俐惯会奉迎,年轻时最得上皇宠爱,即便如今年纪大了,上皇也喜欢找她说话儿。栩太妃一身淡青色暗纹细绸衣裙,头上压了一两件jīng致无匹的玉首饰,虽不负年轻时的美貌,仍极雍容慈和,微笑着俯身行礼。上皇笑道,“不必多礼,过来陪朕坐会儿。”
栩太妃的眸子在一旁的紫砂雕花描金茶具上扫过,笑道,“臣妾遵旨,陛下这是在烹茶了?臣妾今儿个倒是有口福了。”
“老二煮的,刚刚提了桩晕头事,给朕赶走了。”上皇让栩太妃坐在自个儿身边儿,“今个儿天儿好,正应该出来转转,别总闷在屋子里。”
“谁说不是呢。”栩太妃笑着给自家儿子分辩一二,道,“看着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像个大人儿似的,其实还是小孩子脾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