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笑着说:“呵呵,马大哥,你可别忘了当初我们说好的,如果我做官不愉快,你可要陪我一起làng迹天涯,做大侠盗哦!”
“我不会忘的!”马夫深深凝视着这个与他一起生活了六年,夺去自己全部身心却即将远离的少年,慎重其事的许下诺言。
以後茫茫人海,人世沈浮,你会见到更多新奇的事物,碰到更多待你好的人,以你的容姿,以你的风采,你必然会遇到许多甘愿奉你为天倾城倾国的绝色,我不怕你落魄,不怕你沦落,我怕的是你……
上天啊,我马夫在此乞求您,看在我一生没做啥伤天害理的事份上,只求您让他……不要忘了我。荣华富贵过眼烟云,小四子,我希望你能记住,你曾经有过一个马夫……
陆弃翻身上马,拎起马缰,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夜色中身影单薄的马夫,在夜风中留下一句:
“等我。两年後,我会回来接你们。──驾!”
“小四子!小四子──你等等!”马夫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从颈上扯下一样东西,用尽全力向陆弃身後追去。
为了节省盘缠,一路目不斜视不为山水民情所迷,经过一番披星戴月风餐露宿後,陆弃在七月初赶到了京城外六十里的小村庄。
观看天色,知道今晚已经赶不及进京,陆弃准备在这附近随便找一民家借宿一宿。放缓马匹,开始注意打量四周。
官道上的行人已经不多,除了赶路的他以外,只有前方不远的一辆华丽马车在缓缓行驶,马车旁伴了两位骑士,看着像是有钱人家内眷的出行。官道的西侧有一片不大的村庄,缕缕炊烟升起,一望无际的麦田在夕阳残照下也带了一层绮丽。
陆弃抬起头,让傍晚特有的温湿夜风抚体而过,举起手摸了摸挂在颈子上的一块红线穿的廉价玉石,想到那人断断续续的说这是他师傅买给他的锁命石可以保佑旅途平安长命百岁,想起那人在最後一夜紧紧拥住他默默承受他疯狂的神情,心头一颤,微微怔忡起来。
一阵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速度竟是箭she般的快。陆弃侧过头,看见约六骑的黑衣蒙面客围住了那辆华丽的马车,并与伴在马车旁的骑士打斗起来。
不是寻仇就是夺财,陆弃无聊的转过头去,他不想管闲事踏进那滩浑水,提缰就准备拐入小道。
“这是宰相夫人千金的归鸾,尔等是何人!竟敢…啊!……”一名骑士从马上摔落。
宰相……,陆弃勒住马缰,心思速转。
眼看伴在马车旁的两名骑士全被解决,马车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陆弃这才不紧不慢的向那一堆靠拢。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这六名武功不弱的蒙面客,虽然绝技在身,他却从没有实战经验,但是,他想赌一赌,如果这车中真是宰相的夫人女儿,那麽……
陆弃离开十天後,夫人少爷归府,查出陆弃已经离开,大怒之下,不想轻易放过陆弃的夫人向衙门递jiāo了府中金银千两失窃、陆弃畏罪潜逃的状子。夫人连催再催,让杜知府速速递出海捕公文派人追拿陆弃。事情闹开,陆府虽然名声受损,陆弃也背上了偷窃的罪名。
十五日後,马夫走进衙门,承认是自己盗了陆府千两白银,说陆弃是被冤枉的背了黑锅,因为不想内心不安事後被人报复所以前来自首。杜知府问银钱如今何在,马夫答吃喝嫖赌已经花用尽光。杜知府结案,马夫因偷盗罪,被判坐监三年。陆夫人陆少爷这才知道在陆府一直帮助陆弃的人乃是这小小马夫,气结下,只好大骂陆弃好命,遂不了了之。
四个月後,马夫在牢中偶尔听到牢头提起今秋试考,得知宰相门下一姓陆的门生连过举鼎、she箭、短身近打、马上攻防四试,稳稳拿下武试之魁。闻说皇帝金銮宝殿接见文武状元郎,觉得陆姓状元名字不好,特赐字“奉天”,赏金千两锦缎十匹。
马夫刚还奇怪陆弃怎麽变成宰相门生,後醒悟过来,大赞小四子聪明。想必他知道自己如果贸然去应试,对马上攻防一窍不通的他很有可能落败,毕竟自己只教过他骑马,没教过他怎麽骑马打仗。加上武状元没有带兵领队指挥战斗的军事知识也不行,想来陆弃成为宰相门生并一举夺魁,宰相必然会尽心栽培他。
大半年後,马夫听到当今武状元陆奉天跟随扬威大将军出征北方突厥,战场消息难以传出,马夫只能在心中焦急陆弃安危。
两年後,扬威大将军一行凯旋得胜,在百姓夹道欢迎下带着突厥王献女诚伏、奉天朝为首的凯歌班师回朝。
又是半年後,被封为正三品护国将军的陆奉天,带着二十四名家丁二十四名护卫,一路鸣鼓喧锣,踏入陆府,在陆府上下惊恐万状中以十六人大轿风光至极的抬走刘婶。刘婶上轿时,回头看了目瞪口呆的陆老爷一眼,那一眼有着说不出的怨怼还有一分缥缈的情丝,但更多的还是趾高气扬的得意。
至此,陆府上下方才明白,这传说在征北一战中立下赫赫功勋、皇上亲自赐酒、年方二十风姿飒慡的正三品护国将军,竟是陆家当年不被承认遭尽欺凌的那个──花匠寡妇所生的贱种!陆家列祖列宗若地下有知,想必死了也会吐血三升,爬出棺材大骂陆老爷陆夫人为什麽不把陆弃载入家谱好生待之。
就在陆府上下担心护国将军报复时,陆弃,现今的陆奉天正在询问刘婶。
“这两年你过得好麽?让你受苦了!以後请让奉天好好孝敬你吧。”
“老身受苦不算什麽,只要小少爷您能飞huáng腾达就好。”
“……对了,马大哥呢?”
刘婶垂下眼帘,“他离开了。在你刚走不久後。”
“什麽!他明明答应我要在这两年好好照顾你!”陆奉天一脸不可置信。
“他一个外人,为了你在陆府多待了三载,教你武艺照顾我俩生活,已经是仁义尽至。您有您的生活,他也有他的日子要过。”刘婶没有回答陆奉天的疑问,也没有说出马夫的去处,只是淡淡的评述道。
陆奉天怔了怔,想想,平静了许多。喃喃地说到:“也是……,他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
马夫在牢中待了两年半。
他听说陆奉天回来了,风风光光的接走奶娘刘婶。他以为他很快就会来接他出去,最少也会来看看他,马夫镇日扒着窗口看着。
一日又一日,直到他听说护国将军已经启程回京。
他……为什麽不来接我?为什麽?马夫抱着脑袋蹲下。
半年後,他的坐监三年期满,在他出牢的那一日,有人在门口等他。
你就是马夫?
是。马夫看看他,随即又低下头去。
我是护国将军府的人。
护国将军府!哪位护国将军?是不是……马夫激动起来。
是我们老夫人让我来的,有东西转jiāo给你。来人掏出一封腊封的信函递到马夫面前。
老夫人?马夫迷惑了。
来人离去,只留下这封信件。
马夫拆开信,只见里面是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张信纸。
──马夫,是老身刘氏。
我找人代写了这封信,希望你看信後能明白老身的苦心。
你对小少爷的恩德,我刘氏铭记在心。如今小少爷已经功成名就,早已不似当初。
五百两纹银,略表心意,买房置地娶妻生子,享尽人间伦常又是如何之乐。
短短三行字斩断他三年期盼。你好狠心,刘婶。
马夫在田埂边坐了一天一夜,拍拍身上的灰土,他决定入京一行。
你刘婶不能就这样斩断我和他的情缘,也许你说得对,为了他的将来,我也应该离开他。但是,这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李诚兴是个爱马的人,也许身为将领的人大多数都很珍惜自己的坐骑,他李诚兴尤其对他这匹跟他出生入死的“黑炭”有着极为深厚的感情。
“黑炭,碳头,乖儿子,好宝贝,你咋了?哪里不舒服?”高大魁梧的男子跪在地上,手不住在自己的爱马脖子上抚摸,焦急之情延於仪表。也不管这是人来人往的官道,就这样一人跪一马卧挡在路中间。
过往的路人,有那横蛮的已经要开口骂人,却在看清男人一身衣着打扮後又缩回了头,甘愿避到一旁绕道而过。也有那好心想要上前帮忙或巴结的,但也都束手无策不知道马儿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眼看爱马四肢开始出现略微抽搐的现象,甚至两只大眼也逐渐瞪出眼眶,李诚兴急了,万分後悔今日为什麽不带随从一同出门,这样至少还有人可以帮他入京叫shòu医,也胜过让他一个人在此gān着急的好呀!
“让我看看,好不?”正急时,一道低沈略显沙哑的男人嗓音在李诚兴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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