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只是武学, 除此之外逍遥子还jīng通星象医卜,琴棋书画,农耕经济等等, 书山无尽学海浩淼, 一个人究竟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做到如逍遥子这般。
天底下只会有一个逍遥子,也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走到这般境界。
对于仲彦秋过分年轻的容貌, 无崖子也没有半点异议,当年逍遥子教导了他们数十载,面目仍然一如初见, 现在不过改换了一张面皮, 又有什么好让人吃惊的。
哪怕他是亲眼看着逍遥子把掌门指环传给他后溘然长逝, 轮回转世借尸还魂之类的故事他多少也是听过几个的。
既然是仙人,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作为被逍遥子捡回来养大的徒弟,无崖子对自己的师傅总是有着本能的恐惧与近乎无条件的盲目信心。
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眼睛看着仲彦秋的衣摆, 似乎能把那里看出朵花来一样。
“丁chūn秋那厮,我已经处理gān净了。”仲彦秋沉默一下,挑了个让自己火气不那么大的话题开口。
“徒儿不孝,劳烦师傅费心了。”无崖子低眉顺眼地答道,他的两个徒弟都是在逍遥子离开之后收的,按逍遥子的收徒标准,丁chūn秋和苏星河大抵都是不怎么合格的。
“你倒也知道自己叫人费心。”仲彦秋淡淡道,注意到无崖子戴在手上的八宝指环,那上面散发着他无比熟悉的波动,他在很多地方都感应到过类似的波动,在那些流传着种种可怕传说的物件之上。
仲彦秋俯下身,指尖轻轻在无崖子的八宝指环上点了一下,烟气如雾般从指环上飘散开来,无崖子看不到,只觉得屋里不知为何骤然冷了起来,甚至让他有点想要打哆嗦,仲彦秋却是无比清楚地看到指环之上飘dàng起的烟气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起初还是模糊不清的,后来却是越来越凝实,直到最后显出一个男子的模样来。
白衣玉冠,端方儒雅,一双眼眸是极为明亮的,他笑着拱手,清清淡淡道了声谢,嗓音轻飘飘的仿佛蛛丝垂悬。
这个世界的逍遥子。
他温温和和地笑着,像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口音了带了几分江南地界的吴侬软语的味道,“无崖子他们几个,你就随便教训吧。”
他很是无所谓地说道,侧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无崖子,“明明小时候还是个好孩子呢,长大了可真是让人头疼。”
“养不教,父之过。”仲彦秋说道。
无崖子是逍遥子一手养出来的,有了什么问题也是逍遥子的责任。
“教不严,师之惰,对吧。”逍遥子歪歪头,满脸无奈,“被人莫名其妙堵在门口硬是塞了一堆东西,也是很让人讨厌的。”
“我可是受够啦。”他的语气就像是个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活了太久太久,知道的太多太多,可是这世上最无聊的事qíng了。”
“那你可以……”仲彦秋还没说完,逍遥子就先开口道:“我可以不教他们,对吗?”
仲彦秋不说话,他自己也能很开心地说下去,“但是很有趣啊,你不觉得吗,我的后辈?”
仲彦秋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无聊。”
逍遥子跟他是“同类”,仲彦秋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也许他们所拥有的能力不太一样,但是他们都同样享有着漫长到让人绝望的生命与流离于不同世界的宿命。
“的确是挺无聊的。”逍遥子愉快地耸耸肩,“但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哪怕是最无聊的事,也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几十年。”
“那你看够了吗?”仲彦秋问道。
“看够啦看够啦,我也就是一道残影,你在我身上发脾气也没用。”逍遥子笑嘻嘻地说道,“要是真的生气,且随意教训无崖子他们便是,左右我看不到,也不心疼。”
仲彦秋面前的,只是一道残影,被留下来看看有没有同类会来到这个世界,很快就会消散无踪的残影。
这是比仲彦秋还要年长的“同类”,拥有着更加qiáng大也更加熟练的能力,仲彦秋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果不出意外,也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无尽的时间与空间之中,能有这么一次相遇,概率差不多相当于陆小凤的朋友不坑他,楚留香不近女色,白愁飞突然心灰意冷回老家种田,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说实话,仲彦秋也不是很想再碰到他,这个“同类”给他的感觉并不是很好,不过托他的福,仲彦秋现在教训起无崖子可以说是理直气壮了。
但他的火气也没有那么开始那么大了。
无崖子方才被仲彦秋忽然开始自言自语吓了一跳,只觉得浑身发冷不敢动弹,连手指尖都有点打哆嗦,模模糊糊听着感觉连意识也要渐渐远去,身子一点力气都没有打着摆子,现在见仲彦秋看向他,一个机灵清醒过来,想起刚刚的状况更觉得心有余悸。
简直就跟中邪了一样。
“你跟你师妹……师姐的那笔烂帐,我本是不愿意管的。”仲彦秋思考了一下,慢慢道,“本想着你们年少时胡闹,大了多少也该懂事了,却不曾想你们反倒是越老越糊涂,一个两个的不着调,我就是死了也得被你们给生生气活回来。”
“师傅……”无崖子呐呐,长叹一声拜道,“是我对不起她们。”
把自己在这屋子里一关这么多年,他gān得最多的事qíng就是回忆过去,从小的时候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仔仔细细地拿出来回忆,他不是不知礼义廉耻之辈,从小也是饱读诗书,但不知为何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做下诸多错事,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辜负了师傅对自己的栽培,老大不小了还是醉生梦死一事无成,沦落到这般境地。
他心里愈是这么想,愈是想得明白,他就愈是难受,愈是胆怯。
他知道师姐和师妹的争端皆因自己而起,他合该出去担起责任来,但越这么想,他就越不敢往外走,把自己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像是如此就能稍稍减轻那些愧疚悔恨一样。
“徒儿有错。”无崖子道。
“你若是当真知错,就不要在这里同我说。”仲彦秋说道,“外面自有人等着听你说。”
无崖子脸上的表qíng显得极为痛苦,一缕微光从方才仲彦秋进来的dòng里透入,无崖子许久没见过光了,他竟觉得那光亮刺眼德让他不敢往前,只跪在地上,仿佛在岸上挣扎着的鱼。
仲彦秋叹了口气,无崖子已是被这个世界的逍遥子给养废了,若是他教出来的那个无崖子,虽然外表上比不过这个器宇轩昂男子气概,唇红齿白得像个姑娘,却是个极有担当的男人,当年睡了庞统说负责就负责,就算一开始没爱上但也从不看别的男男女女一眼,哪怕是主动扑上来的也果断拒绝不留半点qíng面,规规矩矩的哪来这么多见一个爱一个的破事。
“你不愿意出去,我也不qiáng求你。”仲彦秋转身走了出去,无崖子下意识起身想追,却又裹足不前。
外头苏梦枕正等着,见仲彦秋出来的脸色就知道事qíng不怎么让人高兴,也就不再询问,只指指地上的巫行云和李秋水,温声问道:“带回去吗?”
仲彦秋还没回答,段誉就已经一脸惊恐地叫道:“不行!”
要是把这两个女煞星带回去,他还怎么敢在爹娘闹矛盾的时候去仲彦秋那边避难啊。
段誉眼巴巴看着仲彦秋,仲彦秋也很给面子的摇了摇头,走过去一手拎着巫行云,一手拖着李秋水,把木屋的dòng踢开一些,gān脆利落地把人丢了进去。
“既然你不愿出来,那就让她们进去。”仲彦秋就像没看到无崖子带着惊恐的眼神,转身守在了门口,“什么时候把话说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他还没忘记顺手解了巫行云的哑xué,让他们三人好好谈谈。
“师傅!”无崖子是真的要哭出来了,面对那两个自己亏欠甚多又几十年没见面的老qíng人,后背冷汗一阵阵往外冒。
“你喊他什么?!”李秋水尖叫道。
“师傅已经仙去了!”巫行云也叫道,“哪来的臭小子敢冒充师傅!”
仲彦秋悠然走到木屋外头,对着苏星河招招手,神态安详,“无崖子的徒弟是吧,你且过来让我看看。”
苏星河听着屋子里头的动静,心惊胆战哆哆嗦嗦地走到了仲彦秋面前,觉得自己一颗心脏几乎要停止工作。
苏梦枕从袖中取出银票给段誉,让他去城里买些吃喝被褥之类的送来,又抬起手中的红袖刀一拦,对其余众人道:“天色已晚,诸位请回吧。”
看屋里那jī同鸭讲没三句就吵翻天的进度,他们少不得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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