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李明达立在门边,抬眸看天。
她眼睛黑白分明,因向上看所以眼睛显得更大,亮晶晶,清澈见底。一身暗青裙裳,素净淡雅,本是不起眼的着装,穿在她身上却一点不显平庸,颇有几分轻灵高华之气。
房遗直减缓脚步速度,至行到半月门前,才移目看向侍卫那边。
身后的尉迟宝琪忽然直愣愣地越过他,撞在了侍卫身上。尉迟宝琪回了神,连连跟侍卫拱手道歉。
“有一要事想出神了,失礼失礼。”
侍卫见尉迟宝琪不拿架子,诚挚致歉,忙道无碍,又问:“可是要见公主?”
房遗直便一步上前,把尉迟宝琪拉到身后,对侍卫点头,“有劳通传。”
见侍卫进去,房遗直转头拍了拍尉迟宝琪的肩膀。尉迟宝琪尴尬地苦笑一声。
“你到底怎么了?”
“呃,”尉迟宝琪看眼院内,立刻移开目光,紧张地左顾右盼,“我还是觉得不舒服,就不陪你觐见公主了,我……我先回去歇息。”
房遗直狐疑地点头,道了声“好”,就目送尉迟宝琪离开。瞧他走路也不稳了,时不时地磕绊一下,完全没有之前风流倜傥的仪态。
“他又怎么了?”同随行的狄仁杰见状,百般不解,“他这两天好反常。”
瞧那厢传话的侍卫已经回来了,房遗直让狄仁杰不必管他,等过几日他自然好了。
尉迟宝琪匆匆忙忙回屋后,就把闲杂人等驱走,然后把门关上。随后在屋子里如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他饶过桌子,走到chuáng边,复而转身跑到chuáng榻边,把鞋脱了,闭上眼。
转即尉迟宝琪就立刻睁眼,用扇子往自己的头上扇了扇风。
“来人,打水沐浴,”尉迟宝琪冲门口喊,见人来回话,转身要去,他又补充一句,“要凉水。”
房遗直此时已经和李明达讲明了李崇义决定去慈州查案的事。
“郡王打发人送消息给我们,请我们同行,不知公主是否愿意同去?”
“去。”李明达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既然是郡王邀请你们都去,我独留在这里反而麻烦,不如就gān脆一起。等案子完了,我们正好从慈州去晋阳,而后我们从晋阳直接回长安。”
李明达从见了父亲的信后,就不想在路上耽搁太久,如此行走的话,正好省时间。但就怕案子一直不破,遂和房遗直等人打商量,希望这案子大家齐心协力调查,尽量在三日内结案。
房遗直未有异议地应承,随后带着满脸震惊的狄仁杰告退。
出了院,狄仁杰就追问房遗直:“三日内?会不会太急?”
“若真可查,大家齐心协力,三日内倒也不短。若不可查,花费三年五载,十年八载,也有可能破不了,我们不能为此làng费太久的工夫。”
公主耳目厉害,如果这桩案子真如张顺心所言,是由季知远下毒手所致,那三天的时间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狄仁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是觉得有些夸张,不过既然公主和遗直兄都觉得可行,他倒也乐于见识一下他们神速破案的过程。
想到此,狄仁杰就有些兴奋了。
“各自回吧,瞧这天马上会下bào雨。”房遗直抬首道。
狄仁杰还处于激奋状态,他搓搓手,高兴地应承一声好,就迫不及待地回去叫人收拾行李,准备明日出发事宜。
房遗直在要回自己院子前,停了步,转头看一眼邻院尉迟宝琪的住处。他把脚朝尉迟宝琪院子的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他院里隐约传出女子的喘息声。房遗直立刻驻足,转身快步回自己房间。
*
眼看雷雨降至,人们最该等在屋里躲雨,但自昨日花神会后,一直失魂的周小荷而今却耐不住xing子了,她蹭地起身,然后让婢女如chūn赶紧收拾行李。
“备几套衣裳,把我最喜欢的那几样首饰,还有姑母送我的那两盒胭脂水粉都带上。”
如chūn不解,“三娘难道要出门?”
“嗯。”周小荷立刻抓起裙子出门,雷厉风行地去和母亲作别,随即就乘车飞快地赶往河间王府。
马车在河间王府前停下的时候,又是一声巨雷当空响,稀稀疏疏的大雨点开始掉落下来。
如chūn忙给周小荷打伞,随其入内。
郡王妃周氏忽听自己的侄女来了,愣了下,就连忙笑着让人去迎。
周小荷带着一阵风进屋,见到郡王妃后,就欢喜不已地给她行礼,又见郡王妃热qíng对她伸手,周小荷忙扑倒郡王妃怀里,欢喜地说想她了。
“我也想你,好些日子不见你来这。可有一事要说明,你来我自然高兴,但切记不可如今天这般,在雷雨日出行。”周氏拉着周小荷的手,忧心嘱咐道。
周小荷含羞点了点头,“小荷会谨记姑母的教诲。今日之所以来得及,却也是因为前些日子一直筹备花神会的事,整日忙得不得歇息。昨日那事终于熬过去了,我就越发想姑母,便忍不住冒雨也要来了。”
周小荷说罢,就双手捧着周氏的胳膊撒娇,把头靠在她肩头,与其亲昵至极。
周氏早习惯周小荷如此,笑笑地去捏了她脸蛋一下,“既然来了,就多住几日再走。”
“是有此打算,所以姑母就算打发我走,我也会赖着不走。”周小荷又撒娇一声,转而她低垂眼帘,整个人渐渐闷了。
“你这是怎么了?”周氏不解地问。
周小荷抿着嘴角,默了很久,再抬眼时,已经梨花带雨。
周氏见状十分心疼,“哎呦”一声,忙把她搂在怀里,“我的心肝,倒是受什么委屈了,你快说来,不然我的心比你还闷还难受。”
“小荷没受委屈,是花神会的事儿,小荷未能给姑母和父母长脸,未曾被选上花神女。本想着会和姑母一样都做过花神女了,可……”周小荷说到此处,便哭得凶了。
周氏怔了下,才想起这桩事儿了。倒是因为昨日郡王在花神会上被闹了一阵,回来有些脾气,周氏只顾着忙活他那边,加之要安排府中贵客们的住行饮食,竟把自己内侄女选花神女这么大的事给忘了。
周氏心里有愧,对周小荷更是心疼,忙开解她道:“这可不怪你,那天的事我听说了,是因为公主在。咱们不着急,还有下一年呢。”
周氏说罢,就拿起帕子为周小荷拭泪。
周小荷乖巧地点点头,“公主不曾现身过,却以德芳之名艳压全场,令小荷佩服。小荷不禁心生向往之意,所以今日来,一则是为见姑母,二则也是为参拜一下公主,好好和她学习。”
周氏笑着摇头,“算了吧,我看你的一则是顺便,二则才是真心。不过经你一提,我就更奇怪了,既然公主不曾露面,为何众人会突然喊着公主?”
周小荷摇头,“我也觉得奇怪,本是我呼声最高,忽然就有一拨人喊起了晋阳公主,接着大家就都跟着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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