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变得有些嗜睡,梦中,一个让我倍感亲切的看不清面目的淡金色投影与我相对而坐,传经授道。
那是金蝉子。
我觉得我对他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他并不是只给我留下了一堆难以收拾的烂摊子,这是他留给我的另一道馈赠,在使出金蝉脱壳之后才会解锁的馈赠。
然而对我此时的处境依然帮助不大。
我算是弄明白了,金蝉子他,从一开始,在灵山的时候,就是一个战五渣,纯辅助的奶,燃烧自己,爆发别人。
我梦想的大杀四方的场景有生之年大概难以出现了。
我这边在慢慢消化这金蝉子的馈赠,另一边,兴许是因为我迟迟不动身,终于又有人出招了。
一开始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我就说了,我们留在比丘国的借口是记忆全失连经文都忘了要重新学习,比丘国国王当然巴不得我们在他国内常驻,为了留我在国都,他大手笔把全国上下有名的大德高僧通通请了过来,每日与我讲经传法。
变数发生在其中一位大德高僧身上。
那位大德高僧已经九十许年纪,眉毛胡子白的没有一点杂色,却忽然有一天,身体就衰败了下来。他平日里和我讲了许多佛法经文,看到他,我又不免想到法明师父,与他关系不自觉就亲近了几分。当国王派来的御医说他时日不多的时候,我心里还感觉很难受。那位大德高僧却心心念念着让我这个死里逃生的大唐御弟圣僧重新恢复我佛弟子的荣光,在圆寂前的那段日子,还争分夺秒的为我讲课。
这天夜里,我都扶他上chuáng休息了,他却一下子jīng神了起来,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这大概是回光返照的征兆,但那位大德高僧却拉着我不要我去叫人,而是断断续续的说不忍一生所学没了下落,也不忍我一直浑浑噩噩,要把他的毕生领悟传授给我。
我觉得这不可能,但临终关怀嘛,我不会反驳他。结果,他就给我来了一个醍醐灌顶。
这cao作,多像武侠小说里刚出江湖的懵懂菜鸟遇到一位即将登仙的老前辈,他们一见如故,在老前辈临死之前,把自己毕生功力传给了菜鸟,然后含笑九泉。
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那位大德高僧已经圆寂,而我,据说已经入定三个月了。
我完全不觉得高兴,因为在我入定的这段时间,我把大德高僧传给我的信息都看了个遍,看完之后只能庆幸自己是假失忆,否则,如果我全盘接受认可了,那么西天就会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合格的符合他们价值观的唐僧而庆祝了。
先是把记忆洗清,然后再来一个醍醐灌顶,如果成功了,怎么能不让我彻底站到他们那一边呢?
与此同时,我被大德高僧醍醐灌顶获得他毕生智慧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我再也没有借口继续留在比丘国。尽管国王还在留我,但我只能坚定的告辞离开。
我们在路上走了大半年,再次路过陷空山的时候,那里已经不复以往的妖气yīn森,而山中的镇海禅林寺居然香火也不错,我们借宿了一晚,招待我们的不是先前遇到的那两个僧人,没人认得我们,倒是挺热qíng的讲了一段传说。
传说之前,这里有一只专门吃僧人的老鼠jīng,就在寺中僧人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时候,几位罗汉下凡,假托凡僧借住,夜里除了那妖邪后便飘然离去,只在房中留下一封书信解释前因后果。一开始寺中的僧人还将信将疑,但后来真的没有人再出事,他们便为那几人设了牌位,上了香火,感激不尽。
遇到懂得感恩的人,这让我心qíng好了许多。
我们继续前行,又走了半年,正是夏日炎炎,一年中最热的时日。这一日,中午的日头太毒,我们坐在小溪边休息,裤腿向上挽着,脱了鞋把脚浸在溪水中,两边有许多棵繁茂的垂柳,柳枝垂下,坐在下面就不觉得热了。
这时候,一个老婆婆挎着篮子从不远处走来,越走越近,看到我们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哪里来的和尚?”
我的脸皮早就锻炼出来了,就那样安安稳稳的坐着,“见过女施主,贫僧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前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
“胡说,胡说,大唐那么远,你们怎么来的?”老婆婆摇着头,站在一棵垂柳下,看来也想歇歇脚。
“当然是一步一步走来的。”我不以为意,“一片赤诚之心,哪里走不过?”
“你这和尚倒是一片赤诚,可最重要的还是人命。”老婆婆说,“别再往前走了,若是再往前走,别说去往西天,恐怕这里就是尽头了。”
“请婆婆指点。”我看着那个周围隐约有佛光没有收拢的老婆婆,耐着xing子问道。
“往前走,大约五六里地,有一处城池,那里便是灭法国。那国王先前被以僧人言语轻慢,立下罗天大愿,要杀一万个和尚,如今已经死了九千九百九十四个无名和尚,就差六个有名的和尚了,要是你师徒去了,正好凑满一万之数,那国王为了大圆满,岂能放过汝等xing命?”说到这里,老婆婆的声音已然带上了几分严厉。
“已经死了九千九百九十四个和尚?”我轻声问道。
“正是。”老婆婆回答。
“此地距离西天不过万里之遥,怎么会发生如此骇人听闻之事?”我摇着头,佯装不信,“那些和尚遭受迫害,怎会不去求助?旁的不说,单说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怎么可能对此视而不见?老人家休要诳我。”
我话音刚落,猴哥就跳了出来,“哎呀,原来是观世音菩萨到来,弟子刚才没认出来,失迎,失迎!”
我才摆出一个惊喜的模样,结果就看到眼前祥云飘过,观音他脚底乘云,溜了。
我:“……”
谁能知道我心中卧槽的心qíng,他到底是来gān嘛的?!
只是为了告诉我前面有个灭法国,就等我们这边六个和尚过去凑成一万之数让国王的罗天大愿实现吗?
那种被盯梢的感觉再次出现,我低头想了一会儿,对猴哥说,“悟空,既然观世音菩萨现身指点我们前方不可行,不如我们就此散去吧?”
“师父?”猴哥一副特别惊讶的样子。
“听说,当年我之所以决定西行,就是因为观世音菩萨的指点。”我看向西方,表qíng惆怅,“如今菩萨再次现身,假托老妇来劝我回转,是不是说,这真经我已经取不得,和我无缘,该回去了呢?”
西方忽然炸了一个响雷,在青天白日万里无云之时显得特别奇怪。
真真的一个晴天霹雳。
几个悟都是一副忍笑的样子,猴哥表qíng最真挚,“师父,行百步者半九十,从大唐到西天有十万八千里路程,我们走了那么多年,如今,我们距离西天不过万里之遥,在此时放弃,也未免太可惜。”
“是啊,师父。”白晶晶也跟着劝,“菩萨的来意未必是让师父放弃,而是告诉师父前方多艰难,要是没有足够的恒心毅力觉悟,没有经过足够的磨砺,是无法取得真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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