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剩下郡侯带着他的两个老仆在这里生活,他的家人都已经离开了。
“郡侯为何不走?”我问。
“我姓上官,也是天竺国内著姓,接管凤仙郡一来兢兢业业,爱民如子,也被赞一声清正贤良。”郡侯叹息着,“可这大旱却是在我治理期间发生的,求神告佛都无用,还有人编排着说这是我暗中做的孽,遭了天谴,连累了这凤仙郡和郡中百姓。我自认无愧天地,被人这样说,我怎么甘心?因此,我便留在了这里,着人守着榜文,期待有一天有神通广大者到此,解了灾厄。到时候,就算让我立刻死了,也能瞑目了。”
“郡侯何必说此不祥之言?别人如何我不敢妄言,可我大徒弟却和四海龙王都熟,这一地二十年不下雨,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兴许就是有人疏忽大意,出了差错。”我安慰道。
“龙王爷也会出错?”郡侯有些不敢相信。
“在大唐,曾经有龙王不按规矩降雨,最终被斩首了。”我回答道。
郡侯眼中似喜似悲,又是朝我深深一拜,“还请高徒出手。”
我看了一眼猴哥,猴哥大包大揽,“包在老孙身上,保管让你知道这事的来龙去脉,如果有敷衍误事的,也别想打马虎眼混过去。”
郡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朝猴哥也深深一拜。
猴哥走了之后,郡侯怔愣了有一会儿,然后才回过神,赶忙让老仆给我们上茶,我喝了一口,感觉那水不甚新鲜,像是被放了很久。结果我还没说话,先前最xing急的猪八戒已经把水一口吐了出来,“这水怎么有股味?”
郡侯眼中带着一点心疼,口中还解释着:“请恕罪,只是我这凤仙郡实在无水,这些还是从远处运来的,这水在路上就走了数月,到了这里以后,也的确算不上新鲜了。”
猪八戒楞了一下,有些迟疑的看向地上之前被他喷出的水,那水落在地上,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居然就只剩下了一点水印。
然后他掏出玉净瓶,“老猪这里有水,请你喝。”
郡侯看着被倒在白瓷大碗里的清水,双手有些颤抖的捧着碗,碗边贴着嘴唇,先是小口小口的抿着,然后是大口大口的喝,眼泪滑落眼角,有几滴落入碗中,他却恍然不觉。
作为旁观者,我承认,这场景看得人挺心酸的。
“慢点喝,老猪这里的水管够。”郡侯把碗里的水喝gān净之后,还没放下碗,就被猪八戒再次倒满了。
郡侯哭的稀里哗啦的。
就在这时,我看到外面的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是不是要下雨了?”白晶晶问,“外面应该是龙王在行云吧?”
郡侯一愣,连水都顾不得喝,三两步的跑到院中,看着不断聚集的乌云,跪在了地上,口中念念有词,我听了一耳朵,都是祈求和感谢的话。
然后,乌云聚集也只是一会儿功夫,没多久就散去了。
郡侯跪在地上的身影都僵硬了。
“圣僧……”他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难道,我凤仙郡就要从此灭亡,再无生机了吗?”
我抿着唇,安慰道:“再等等。”
几个悟聚在一起,不时的看看天,从他们的表qíng来看,他们对这个发展也有些意外。
是啊,那可是猴哥,只是来弄一场雨,不说像和谁吃饭那样简单,但之前,谁想过这会办不到呢?
“此地连年大旱,应当不是龙王疏忽。”玉龙三太子款款走来,手里还拎着一个土猴儿。
我抬了下眼,这位终于和猴儿子在外面làng够了?
“怎么说?”虽然如此,但玉龙三太子到底出身龙王之家,这其中兴许有我们所不知道的潜规则。
“有龙王赶来,就说明这地界并非无龙族掌管,可即使龙王赶来乌云聚集,仍然没下一滴雨,只能说明,有人明令禁止这里不得行雨。”玉龙三太子说的振振有词,“不然,没哪个龙王敢担负这份业果的。”
“会是谁这么做?居然和凤仙郡有如此仇怨。”我看向郡侯,难道他在无知无觉的时候,得罪了哪路小心眼神仙?
“这我却不知。”玉龙三太子摇头,“但我知道,那人一定地位不低,甚至高于大师兄。”
“怎么说?”我问。
“师父不知,大师兄在四海龙王那里堪称煞星,如果是能抬手就过的小事,他们是不会为难的。”玉龙三太子看向天空,“龙王绝不敢招惹下令禁雨的那个人,否则,即使没有法令不得擅自下雨,看在大师兄的面子上,随意打两个喷嚏,也是无人能管的。而龙王的喷嚏,落入凡间,也是一场甘霖了。”
猴哥在天庭的地位早就不是昔日的弼马温了,他现在虽然无官无职,但即使天庭中有人不把他当回事,可也会卖一份面子。至于不会卖他面子的人——
我看着郡侯,他能得罪这样的人,准确的说是神仙吗?
或者说,他有这个本事去得罪吗?
猴哥回来的时候,我们这边的气氛有些沉郁。
“师父,我回来了。”猴哥的声音刚传来,人也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悟空。”我完全顾不上寒暄,“这其中到底有何纠葛?天上怎么就认准凤仙郡不放了?”
猴哥看向郡侯,“说来说去,还是你引起的祸端。”
许多年前的十二月二十五,那天玉皇大帝出行,监观万天,浮游三界,恰好来了凤仙郡,撞见了郡侯推到供奉着玉皇大帝的案桌,把供品喂了狗,十分冒犯。玉帝当即就怒了,回到天庭以后就立了三件事。
“在披香殿内,有一座米山,大约十丈;有一座面山,大约二十丈;还有一把一是三四寸长指头那么粗的锁梃……”随着猴哥的诉说,我脑海中被深埋的印象被唤醒,“米山边有一只拳头那么大的小jī,面上旁边有一条金毛哈巴狗儿,锁梃下染着一盏明灯,灯焰烧着锁梃。什么时候米山面山被吃光,锁梃被烧断,什么时候这凤仙郡才能下雨。”
郡侯听完,眼睛一翻,双腿一软,跌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省。
“哎,哎,老孙还没说完了,怎么就晕了?”猴哥跳起来,把郡侯重新弄醒。
郡侯一醒来,双目无神,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凤仙郡遭灾,全在我一人之过,若是要我立刻身死,我也绝不推辞,可为何连累我郡中百姓身死流离,却独留我一人守在此地?!”
“莫灰心,此事也并非不可解。”猴哥安慰道。
“要是等那米山面山皆无,锁梃烧断,这凤仙郡也就彻底死了。”郡侯哭道。
“若是你诚心悔改,心怀慈善,此事可解。”猴哥说,“这可是四大天师告诉我的法子。”
“这些年我时时忏悔,可这凤仙郡还是败坏了下去。”郡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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