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月明若倒台,下一任刑总是谁?显然就是平日奉承太师,逢迎太师,为太师做了无数脏活累活的人。凭他们自己,决计无法扳倒那个整天笑呵呵的和气胖子。想引动蔡京出手帮忙,必须立下令他刮目相看的大功。
白愁飞的意思是,只要他们抓到苏梦枕,就立刻杀了他,不要给他喘息时间。任怨的意思是,只要抓到苏梦枕,就立刻离开天泉湖,奔向太师府,把他献给蔡京。
蔡京钦佩欣赏苏梦枕,长期盘算如何利用这位不世之雄。白愁飞想要苏梦枕死,他正好相反。如果计划成功,他绝不会杀了他,只会好好养着他,让他平平安安地活下去。以后苏梦枕肯为他做事,那么一切都好谈,若不肯,反正主动权由他掌握,要杀要剐,依然是他说了算。
任氏兄弟成功之后,风头将压倒其他重要人物,成为蔡京最得力的gān将。将来朱月明一死,刑总之位便唾手可得。
由于他们心怀鬼胎,颜鹤发才能活到现在。他们怕他杀死苏梦枕,失去近在咫尺的大功劳,被迫停下快艇,与他隔空谈判。谁能想到,苏梦枕根本不在他那只小破木舟上!
任怨细皮嫩ròu的脸皱成一个包子,嘴角挂着未能吐出的唾沫。他想大喊苏梦枕在此,却已失去机会。而且,他怎么都想不明白,白愁飞多次表示苏梦枕孤家寡人,必死无疑,那个杀人如麻的神秘人物又来自何方?
他看见苏梦枕的同时,听见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
苏夜狂笑道:“你们这样的东西,想来杀苏梦枕,是不是白日做梦?”
她的笑声也像钢针,刺进旁人耳鼓,震的他们双耳嗡嗡蜂鸣。小艇为困住颜鹤发,以他为中心,围出一个圆形,互相隔着的距离并不太远,以便彼此呼应。
这恰好让她从一艘小艇上,跳到与它相邻的另一艘。她不必长出翅膀,就能御风而行,就像死神派出的使者,一艘一艘地搜刮人命。
任氏兄弟并未下令,也无力下令。到了这个时候,艇中人发现大家命在顷刻,不约而同地行动起来。一半人划船逃走,由于慌张匆忙,速度远不如正常时候。另一半见黑衣人凌空扑来,惊慌万状,走投无路,跳水逃生,噗通之声不绝于耳。
两者均犯了大错,忘记湖中的拦江网尚未完全清除。苏夜并非真正的龙王,仅仅打断了颜鹤发附近的网子,剩下大半仍在原地。于是,小艇缠在网里,游水的勇士直冲入网,惊叫着去解身上束缚。
很快,叫声越来越稀疏,越来越微弱。这些人武功尚不如发梦二党的成员,无人能在她手底走过一招,转眼惨死当场。二十一条小艇,四十二名官兵衙差,竟无人得活。最远的一位游出超过十丈,未能逃过身后暗器,与同伴共赴huáng泉。
苏夜站在艇里,仰天长笑。长笑声未绝,她已回到颜鹤发船上。
这下子,颜鹤发都感觉毛骨悚然。他眼见黑影闪电般bī近,下意识朝旁边让开,给她让出一块空旷位置。苏夜足尖触地,纤腰一弯,如同老鹰捉小jī,顺手拎起趴在地上,蚕蛹一样蠕动的两兄弟。
她jīng通医术,对人身诸般弱点了如指掌,故意要他们多受痛苦。可这点疼痛,怎比得上他们喜爱的挖眼、剥皮、抽筋、断肠?他们折磨反对权臣的忠臣侠客时,从不知什么叫手软。这一生中,他们最爱听的便是人犯的哀嚎惨叫,可惜临近人生终点,只能听自己的叫声。
任劳的头被qiáng扭向她,看见她冷酷绝伦的眼睛。他的恐惧到了极点,若非被她提着,早已软倒躺下。不过,他毕竟六七十岁了,于危难之际大声道:“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要替苏梦枕出气,去找白愁飞!去找蔡太师!何必为难替人办事的小卒?”
苏夜一愣,哈哈大笑,笑道:“好理由,你到了yīn曹地府,向阎王说吧!”
刹那间黑光大盛,倏出倏收。任劳胸腹一阵凉意,撕裂痛感接踵而来。他经验极为丰富,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扯着嗓子大叫,叫声已不像人类能够发出来的。
他上半身从rǔ下至肚脐,被她一刀剖开,露出肚腹中的内脏。苏夜轻轻一推,把他推进湖里,任凭他疯狂地挣扎嚎叫。
任怨神qíng扭曲如恶鬼,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力气,拼命想要挣脱她的手。他总算聪明些,用更大的声音说:“我们不想杀苏梦枕,只想把他活着带给太师。太师惜才爱才,会给苏公子好处。你应该去杀白愁飞,这……这一切都是他的主意!”
苏梦枕安静的像是死了,不催促也不阻止。颜鹤发仍瞪着水里的任劳,不敢相信他就这么完了。世界这么大,没人能帮他。
同一道刀光,同一处伤口,同一声水响,然后才是不同的惨叫。鲜血一丝一缕地飘出,染红了四周湖水。两人随波浮沉,脏器正一个个被湖水浸透。
惨叫声中,苏夜很勉qiáng地笑了笑,随即转向颜鹤发,平静地说:“咱们走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那轮弯弯的明月往东边沉去。
这是冬至第二天凌晨,月影东去, 转到下半夜时分。月光游移, 寒风轻拂, 院中花影随之起伏,树影亦婆娑起舞。可惜, 枝头鲜花和嫩叶均已落尽,剩下gān枯枝条,在风中瑟瑟发抖。
戚少商站在一大丛枯枝旁边, 双眉紧皱, 眺望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
屋里有人, 窗纸却未映出人影。屋中人的名字不说则已,一说出来, 将引发无穷无尽的麻烦, 因为汴梁城中, 上至蔡元长, 下至蔡追猫,都在找这个人。倘若他走漏了风声, 神侯府以后永无宁日。
即便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 仍可能遇到官兵搜查, 高手半夜入府查探。
除了苏梦枕, 谁能闹出这么大一场戏?他的生死, 与其他人的权势富贵息息相关。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无数人想把他弄到手。他却成功逃离天泉山,冲过严密布防的水路, 抵达神侯府门前。
戚少商迎出门时,心里出现数不清的问题。
那时,苏梦枕并非独自来到府外。事实上,他已奄奄一息,甚至失去了走路的力气,被“不老峒主”颜鹤发负在身后。他们后面,跟着一名诡异的黑衣人。黑衣人一肩扛一人,并很自觉地进行介绍,说肩上这两位是六分半堂的两大gān将。
戚少商眼睛看着黑衣人,手里提着一名俘虏,口中与苏梦枕说话,兀自满头雾水。他应该是全城最了解内qíng的人,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他们带来的不是白愁飞手下,而是六分半堂的堂主?
他满腹疑云,不顾风度地问长问短,终于弄清楚幕后内qíng。他要苏梦枕好生休息,自己却不肯去睡,坚持在外等待。他知道,这件事远远没到完结的时候。那名黑衣女子出来之后,他们可以深入地谈一谈。
于是,苏夜一出房门,马上就看到了他。
这个世界没有五湖龙王,却有连云寨中的惊变。戚少商被顾惜朝暗算,断臂逃亡,láng狈不堪,最终依靠藏在青龙剑剑柄里的证据,反将皇帝一军,摘去叛贼之名。待尘埃落定,他来到京城,代替铁游夏,与另外三位名捕共同办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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