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璇微微苦笑，“若要我猜，我就猜他进宫面圣，就此躲在宫里，等风头过去再回来。他……他对你十分忌惮。你既然活了下来……”
第四百章
蔡府占地广大，楼阁林立， 体现出权贵家族的森严气象。自府邸建成以来， 已经过去数千个日日夜夜， 府内发生的坏事恶行不知凡几。但在外人眼中，仍然清贵显赫， 属于天上人家。
后园东边，蕊雪堂出事之时，与其相对的西边也在出事。
唐非鱼将温柔带进蔡府， 安置于靠近外墙的一处厢房。安置过后， 他满意地打量一下， 唤来等候已久的四个人。
这四人名叫泰感动、郝yīn功、白高兴、吴开心，合称“大四喜”。他们本是刑部捕快， 听令于朱月明， 后来被童贯看中， 调到身边办事。童贯死后， 他们遵照“人往高处走”的宗旨，迅速投靠蔡京， 至今才被委以重任。
四人做事jīng明， 恪尽职守， 擅长追踪调查， 算是刑部的得力gān将。不过， 他们拥有同一个毛病——好色。
白高兴喜欢处子，吴开心喜欢嫁过人的妇人，郝yīn功喜欢所有女人， 而泰感动有龙阳之好，对女人倒是毫无兴趣。他们的喜欢，不同于常人印象里的招蜂引蝶、làngdàng花丛，而是糟蹋、凌rǔ、蹂躏、jian杀，污rǔ完受害人，还有可能杀尽她们全家。
之前在朱月明那里，他们较为节制，不敢公然犯案，后来有了童贯撑腰，便肆无忌惮起来。如今他们搭上权势比童贯更大的蔡京，口中虽不说，心里却觉得从今往后，日子肯定愈发惬意潇洒，不必顾忌六扇门的缉拿清算。
蔡京用人，要么诱之以利，要么用权力威bī恐吓，一向无往不利。他收买“神油爷爷”叶云灭，给的报酬是元十三限以前的职位；收买唐非鱼，是包他做禁军武官，以后青云直上，连升三级；收买大四喜，则说等将来拔除了神侯府一系，他们便可成为新一代四大名捕。
别人许以如此重酬，会有点像空中楼阁。但同样的话由童贯、蔡京款款说出，便与众不同了。他们都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跟对了人，只需遵令行事，就能飞huáng腾达。
三天前，他们从孙收皮孙总管那里，接到一个极其惊人的任务。孙收皮告诉他们，今天蔡府将爆发动乱。这场动乱乃是事先安排好的。太师运筹帷幄，万事尽在掌握，所以他们不必在意。他还说，如果计划成功，金风细雨楼会四分五裂，不成气候，从此不必担心京中有人支持神侯府。
其中，他们扮演着重要角色。那项任务乃是：侵犯温晚的独生爱女温柔，然后杀死她，嫁祸给王小石，让温晚悲痛震怒，寻找王小石报仇。
想想看，温晚既是武林传奇人物，又是朝廷的洛阳太守。他的女儿，本就是大四喜毕生难近的千金大小姐。何况温柔美貌过人，娇俏刁蛮，连皱鼻子的动作都可爱至极，只要是男人，便会为她砰然心动。白开心曾远远见过她一次，当晚连梦都是甜的。
他们竟有机会jian污、jian杀她，而且事后不必负责，因为蔡京已作好陷害王小石的安排。这样的好事，天上掉也掉不下来，只有权倾朝野的太师能够提供给他们。
除了泰感动，其余三人都兴奋至极，竟到了双眼放光，全身哆嗦的地步。
他们本事的确不错，头脑亦很清楚，心知一旦东窗事发，自己十有八九难逃一死。温晚、红袖神尼、苏梦枕、王小石等人来算账的话，纵使蔡京亲自出面，一样保不住他们。因此，他们兴奋以外，还出现了怎样都压不下去的担忧。
这股压抑至深的恐惧，令整件事qíng愈发刺激。可他们不敢拒绝，更不能拒绝。别说他们难以违抗蔡京，单看事qíng本身的吸引力，也是无与伦比。最令他们心动的是，温柔一死，这件案子没了当事人和目击者，等同于一桩无头悬案。别人不相信是王小石所为，却无证据指责他们，难道蛮不讲理地硬挖他们出来，勒令他们偿命？
再说，幕后主使是蔡京，下达命令的是孙收皮，掳走温柔的是唐三少爷。假如事态发展到最坏，他们大可把责任推给这三人，作出奉命行事，身不由己的假象。
四人面面相觑一阵，随后痛快应下。孙收皮见他们答应，连忙安抚泰感动，说事成之后，相爷会给他格外厚重的奖赏，要他好生配合三名同僚，不可懈怠。
于是，他们心甘qíng愿地来了，藏在蔡府里等待，直到唐三少爷扛着温柔，大模大样地进入厢房。
温柔喜欢明媚鲜艳的颜色，无论chūn夏秋冬，都爱穿红衣，戴金饰。她事先中了唐非鱼的药，正紧闭双眼，一无所知地躺在chuáng上，一副海棠chūn睡的可人模样。
即使他们有千般惊惶忧虑，看着她的黛眉、玉颈、秀颌，也立刻得了健忘症，忘了烦恼二字如何书写。白高兴瞪着她，喉头上下一动，忽然扭头望向唐非鱼，恭恭敬敬地问：“三少爷，您要不要……”
唐非鱼已换掉乔装打扮时的衣物，冷眼观察他们，闻言笑了笑，淡然道：“这是太师给诸位的赏赐。我就算了吧！”
他狭长的双眼躲在乱发后面，屡次闪出冰冷寒光。其实，他看他们的眼神，像是看着四个死人，无需计较亦无需重视。怎奈他平时就是这模样，让人觉得他yīn沉古怪，不好接触，此时竟没人注意。
大四喜办正事时，总把爱好放到一边，态度十分端正。今天的“正事”，却和爱好混在一起，又多了一重新鲜的刺激感。仅有泰感动一人兴趣缺缺，自愿充当观众。其他三人如痴如醉，见唐非鱼婉拒，便不再说什么客气话，眼巴巴地看着他。
唐非鱼再笑一下，道：“请诸位自便。”
他慢慢后退，一口气退出这间厢房，并顺手带上房门。然后，他走到院子里，选定了一个yīn暗角落，走过去倚墙而立，抬眼望着黑云翻滚的夜空，脸上出现一种很奇怪的表qíng。
他没有留意飞碟，但不由自主地受到yīn云影响，心qíng骤然低落，仿佛看见了严苛无qíng的天命。他当然不信命，倒是很喜欢安排他人的命运，譬如正在厢房里，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的四个人。
蔡京尽了一切努力，几近破釜沉舟，准备一网打尽所有敌人。大四喜固然狠恶bàonüè，办起事来却很有用。蔡京选定他们作弃子，证明他没有更好的选择，也证明他手头握着的、朝野江湖中潜藏的筹码并不太多。
唐三少爷无聊的时候，总把他和方应看相互比较。他认为，方应看似乎更有前途，对属下也十分关照，假以时日，极有可能取代蔡京。可惜人死如灯灭，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时候，他仰视苍穹黑云，忽地再一次想起方应看，心中yīn晴不定，头一次出现“不如回巴蜀吧”的荒谬想法。
他未及细想，房中陡然传来女子尖利的惊叫，以及桌椅家具砰砰的碰撞声。
如他所料，在白高兴触碰她身体的同一刻，温柔霍然睁开双眼，然后惊声惨叫。
她的叫声很清脆，很高亢，立即飘进风中，传的人尽皆知。与此同时，她弹跳起来，不假思索地挥出右手，重重一个耳光，刮在白高兴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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