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还没有跟您说啊?大小姐说了,阿诚先生没有父母妻儿,受了伤最需要人照顾,却无人可以帮手,所以一定要您搬到家里去住,方便我们照顾,也可以调养一下身体。而且苏医生是我们的家庭医生,可以随时来帮阿诚先生照看伤口,方便得很。”她想了想,补充道,“大小姐还说了,阿诚先生是为了大少爷挡枪才受的伤,我们照顾您是分内之事,您一定不好推辞的。”
第二天,明楼亲自开车来接他出院,但是却没见到阿香。
“阿香呢?”
“你这么想她,却不想我?”
“说什么呢你。”阿诚说,“她昨天说了要跟你一起来接我,我才问问。”
“阿香陪大姐去苏州了,”明楼帮他拿东西上车,不让阿诚动他绑着绷带的那只手,“苏州那边有点事,需要大姐马上过去。”
结果到了明公馆,发现明公馆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明台小少爷怎么也不在,去哪儿了?”他问。
明楼没有回答,只是道:“他会回来的。”
在背后关上书房门,阿诚说:“那天的来龙去脉,现在你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可以。”明楼在沙发上坐下来,“问吧。”
阿诚在他侧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第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阿诚直视他。
“我是军统局秘密qíng报组负责人,代号‘毒蛇’。”明楼直言不讳。
“什么?”阿诚一惊,从沙发上腾地站起来,牵动伤口,忍不住哼了一声。
“别激动。”明楼说,示意他坐下来,“你伤还没好呢。”
明楼就是那个和他的教官“毒蜂”王天风并称军统qíng报部门双璧的“毒蛇”?
虽然酒会那天阿诚已经暗暗猜到明楼是军统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明楼居然就是很少人知道真面目的毒蛇。
这个真相信息量委实太大,他需要一点时间消化。
阿诚重又在沙发上坐下来,思索着:“所以李秘书负责酒会邀请帖的工作是你故意分派给他的对不对?等等,办公厅给你配的汽车也是你自己弄坏的……所以冬至那天晚上你早就知道我走不了了?”
明楼笑了:“我们家的饺子很好吃吧。”
好吃个屁!
“计划是你定的?”他问明楼。
“不,”明楼摇头,“计划是王天风那个疯子定的。他要我当这个计划里的一枚棋子,我答应了。”
“这个计划风险很高,代价也高,为什么如此冒险?”
“因为王天风发现李秘书叛变了,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李秘书的手里握有一份重要的军统秘密qíng报,会对整个战局造成威胁。”
光刺杀李秘书不解决问题。王天风要做的,不仅是要杀掉叛徒,更是要让叛徒手上的这份秘密qíng报变得毫无意义。
“你要怎么做?”明楼在电话里问他。
“杀人。诛心。”王天风这么回答。
“所以所谓的锄jian计划,要杀的人并不是你,甚至也不是汪芙蕖,而是李秘书。”阿诚说。
“没错,汪芙蕖只是份礼物,”明楼点头,“如果我们想让日本人气昏头脑,让李秘书死得快点,就得送日本人一点礼物不是。当然了,汪芙蕖一死,大权旁落,我才能更快爬到我想要的位置,这对我来说,是件一举两得的事qíng。”
“所以这个计划从你的飞机在上海落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实施了?”他想了想说。
“看来你想明白了。”明楼微笑。
明楼飞机到达上海的那天,军统qíng报站发出了“锄jian”的指示,然后故意被日本谍报机关截获。这是一个真实的指示,阿诚也从郭骑云那里得到了通知,但是指示却没有指明刺杀对象是谁。可是如此微妙的时间,日本人当然把它和新官上任的明楼联系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所谓的大汉jian明楼的暗杀计划,却一步步为李秘书设下陷阱。
他们要杀掉李秘书,让日本人不再相信他的忠诚和他手里那份qíng报。
他们还要顺便杀掉汪芙蕖,为明楼的上位扫清道路。
同时,明楼也可以撇清日本人对他军统身份的怀疑。毕竟,他可是一个死里逃生的受害者。
……一石三鸟。
他们首先稳住了李秘书,让他相信自己投敌叛变的事实还没有在军统那里bào露。
然后他们埋下了阿诚这个隐形人物,不知道阿诚存在以为只有一组和二组两线协作的李秘书被诓入了局。
再然后他们留下后手,让二组的另外一个人趁乱在汪芙蕖的车上埋下炸弹。
最后他们故布疑阵,在新年前一夜让于曼丽伙同二组另外一个人,在旅馆制造了过夜的假象。
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了。李秘书已在网中,无处可逃。
但是这个计划还有唯一掣肘,那就是明楼的去留。
在新年酒会那天,他不能和汪芙蕖同时上那辆被埋了炸弹的车。
“我本来是计划自己中枪的。”明楼说。
但是王天风有更好的提议。
“你不是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把阿诚拉到你身边最近的位置却又不被任何人怀疑你们之间的真实关系吗?”王天风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而且阿诚受伤对于明楼的留下非常合qíng合理。
一个长官如此担心自己的下属委实不妥,但是如果他是明楼的qíng人,则又另当别论。
原来自己是这块石头打中的第四只鸟,阿诚想。
王天风的计划确实完美。
“但……于曼丽怎么办?”他问。
明楼沉默了一下。
“在王天风的计划里,自始至终,她都是一枚死棋。”然后他说。
没有退路,没有余地,决然赴死,焚身以火。
王天风果然是个疯子,阿诚想,用命换命,以血祭血。为了达到目的,可以把大活人当作棋子。可是他不得不佩服他。胜利不是关于口号,而是关于代价。而王天风愿意付出代价。这代价包括任何人的生命,甚至他自己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同时身负这样的勇气和罪孽。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阿诚说,“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是吗,为什么一直不向我表露你的身份?”
明楼不会知道,在知道刺杀计划后到新年酒会的这段时间,他有多么揪心折磨,日日辗转反侧,夜夜不能入眠。就算是睡着了,他也做噩梦,明楼倒下去,浑身是血。明楼放开他的手,走进雨里。明楼对他说:我不需要你。明楼说:再见,阿诚。……然后,这个世间再无明楼。
“因为我向王天风提了一个要求,王天风同意了,”明楼说,“但是他说,他也有一个要求,在他答应我的要求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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