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表现得再怎么乖巧无害, 唐无乐也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将人往chuáng上一丢, 拽开厚实的斗篷,便要上手去撕她脸上的绷带。想到自己一身剧毒,木舒立时背生冷汗, 赶忙抬手拽住唐无乐的手臂,惊声道:“少爷!你做什么?会中毒的!”
唐无乐神qíng冷肃如石,听闻此话也未曾罢手,只是压制着木舒的挣扎撕掉了她脸上的绷带布帛。雪白的绷带落到了地上,他顺着她惨灰色的发,捧着她形容可怖的脸颊,隔着咫尺之距,语气森然而又危险的道:“还敢不敢跑了?嗯?”
木舒被撕掉了伪装,还将最丑的姿态展露在自己心上人的眼前,一时间惶然心涩,不知所措。她想举手掩面,双手却被唐无乐攥在一起,捂在他的心口。她心焦如焚,只得阖上双眼,开口道:“少爷还道自己晓得女人心肠,怎就不懂我心中所想?要看就看去罢,我还怕你笑不成?倒是莫要靠得那么近,便是唐门子弟不畏普通毒药,这尸毒也是会伤人的,少爷便莫要让我担忧了可好?”
室内一时沉默,木舒闭着自己那一双灰亮的眼睛,只能听到灯芯燃烧时爆出的轻响。半压在她身上的身体jīng瘦温暖,与她自身被制成塔纳之后的冰冷躯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到自己在镜子中看见的自己,木舒忍不住微微抿唇,有些难堪,又有些想要叹息。只是她叹息声尚未出口,唐无乐便忽而开口道:“我知道你怨我将你变成这般模样,但是……”
“我怨你做什么?”木舒诧异,一句话便这么脱口而出,她忽而间便明白了什么,低声道,“虽然变为了塔纳,但终究还存活于世,还有谈及日后的机会。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怪你做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看见我现在的模样罢了,你毕竟那么爱漂亮,不是吗?”
“媳妇儿长啥样都好看。”木舒话音未落,唐无乐便这般答道。木舒闭着眼睛,只感觉到温软的触感轻轻落在了眉心、脸颊、唇上,极近温柔,极尽缱绻,似乎带着思念与喟叹,真真切切地让木舒感觉到了他心中这段时日以来的心慌与焦躁。他大抵是以为她的回避是出于对他自作主张的怨怼与愤恨,是以心不得安,日日如此,那些焦躁如雷的bào跳与愤怒,不过都是因为忐忑与不安。
两人沉默地拥抱了半晌,木舒才忽而想起了什么,再次挣扎了起来:“少爷都跟你说了我身上有毒不要乱碰的!”
“怕它个锤子!”唐无乐顿时bào躁了,整个人扑到了木舒身上,死死抱着她不松手,“你懂个铲铲?毒不死的!你身上尸蛊的子蛊在劳资体内,毒不倒少爷的。劳资的媳妇,爱咋碰就咋碰,我们都成亲了,你以后没有哥哥了,只有少爷了,懂吗?”
“子蛊?”木舒愣愣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时间心里五味参杂。就好像自己很爱很爱一个人,也知晓那个人很爱她,但是却忽而发觉这份爱比她想象中还要深沉一般,这样言语难述的复杂。她双手抱着唐无乐宽实的肩膀,感觉到他湿热的呼吸喷吐在脖颈上,在这样一个用力到几乎让人感到窒息的怀抱里,她忽而有些想哭,忽而有些想笑,“少爷莫不是还想要我当一辈子塔纳不成?”
她说得轻描淡写,唐无乐却忍不住微微抿唇,埋在她脖颈间的神qíng满是冰寒。他不知晓应当如何开口告诉自己的妻子,她是无法变回正常人的模样了,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了,甚至她连像寻常人一样衰老死亡都成了奢望,她会命数久长,望不见忘川的彼岸。
从此不人不鬼地活在这个世上。
——而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的。
唐无乐给自己种下了子蛊,也是想着百年之后至少能以塔纳的形态陪伴着她,若是感觉到了痛苦,两人一同选择死去也未尝不是一种偕老。但是这种由他决定的未来,对她而言会是幸福吗?原谅了一次他的自作主张,还能奢求她原谅第二次吗?
似乎在唐无乐的沉默中察觉到了他消极的qíng绪,木舒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低声道:“我有办法恢复成以往的模样的,以后也还是会漂漂亮亮的,所以少爷不要愧疚可好?我一直很感激少爷,至少将我的身体留在了尘世,让我有机会重返人间啊。”
“怎么恢复?”唐无乐消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立刻又支起了身,微眯着眼睛不善地道,“你是不是又想把少爷撇开自己解决了?”
木舒尴尬地偏了偏头,立刻被唐无乐扭了回来,语气危险地道:“少爷可要告诉你,你如今已经是族谱上板上钉钉的唐家媳妇了,再敢撇下少爷我,信不信我把你绑回唐门,让你闹都没地方闹去?”
木舒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模样,被自己丑到的她赶忙认输,道:“我错了我错了,我说还不成吗?少爷快放开我!”
于是最后就变成了两人坐在chuáng上,木舒靠在唐无乐怀里的姿态。唐无乐的下巴磕着她的呆毛,把她的呆毛压得扁扁的。木舒心中理亏,不敢反抗,索xing背对着唐无乐就不用被自己如今的模样给丑到,倒也稍微放下了些许介怀。
“说起来,少爷是怎么找到我的?”木舒低头看着还缠在自己脖颈与手臂上的绷带,语气微带好奇的问道,“会来明国无争山庄只是我一时心血来cháo,之前我还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大理,如今这般模样也是鲜少有人能认出来的,少爷是怎么发现我的呢?难道苗疆蛊毒便当真如此神奇?哪怕隔着重峦叠嶂都能感知到另一方的存在吗?”
“怎么可能?”唐无乐语气淡淡,两只手臂将怀中人箍得紧紧的,彼此相依,活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般模样,“百里之内,利用药物尚可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再远却是不能了。找到你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花满楼手中丹药出自你手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木舒微微一愣,似乎对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感到有些愕然。但是她是那样一个聪慧的姑娘,几乎是唐无乐将将道出了前因,她便推算出了经过与结果,摇头失笑道:“原来如此,我原本还奇怪为何花七哥这般良善细致的人会给原家这等渺茫无依的希望,想着是否是原随云自己发现了端倪。少爷你为了找我而拖无争山庄下水,万一我当真拿不出第二颗解药了呢?”
唐无乐就是算准了木舒对藏剑山庄的在乎与重视,无争山庄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虽说隔着国界,但是倘若当真要给藏剑山庄找麻烦,也并非完全做不到。唐无乐手中掌控着这么多的qíng报消息,多少也猜出这位原少庄主不如他表面所见那般光风霁月。他的qíng报网能查得出来,自家媳妇儿的qíng报网也肯定不会有漏网之鱼,知晓原随云盯上了藏剑山庄,自家媳妇定然是坐不住的。
唐无乐料想自家媳妇的xing格,是万万不敢以如今的形容回去见自己的父兄的。木舒脾气虽软,却并非任人揉捏的面团,只是傲骨藏内,不为外人知晓。人生诸多的痛苦与坎坷她都宁愿一个人熬,而不是选择依靠。更何况木舒会思虑更多,她自己以塔纳之态得以重返人间,心中并无怨言。但是亵渎死者在这个朝代乃是极大的忌讳,木舒也忧虑会因此而引发唐叶两家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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