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吵嚷着挽起手,将凯瑟琳裹在中间,组成一条巨大的发光的鱼朝水面窜上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在漆黑的海水里留下一道灿烂如流星的拖尾。
凯瑟琳的眼前飞快闪过无数画面,她仿佛将那些人死亡前的瞬间都经历了一遍,那些对亲人和爱人无法割舍的深刻眷恋,和即使死去多年去依旧没有减少的qiáng烈再见愿望好像会感染一样。
他们在海里沉沉浮浮许多年,唯一支撑他们还存在的就是对生前联系的执着,那种qiáng烈到生死也无法隔断的爱。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回到所爱之人身边去的qíng感,超越一切。
她想到了自己,曾经她也是这么的希望已经死去的父母能重新回到她身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每个人都一样,只要有了牵挂,就有了勇气,不管是生的勇气,还是死的勇气。
随着越来越上升,凯瑟琳能感觉到身上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小,离水面越来越近,肩膀上的伤口痛感渐渐不那么剧烈,虽然依旧没有愈合的迹象就是了。
这群幽灵的速度快过任何一艘游艇,在破水而出的一瞬间,他们全都从水里一跃而起,扩散到了四面八方,消失不见,留下那一阵一阵的感谢和告别声还回dàng在空气里。
她拼命抓住旁边的一块礁石,不让自己再次沉下去,湿透的衣物吸足了水分,沉甸甸地挂在身上。天色依旧漆黑,海绵的翻滚狂烈bàonüè,像是在酝酿着一场bào风雨。
凯瑟琳用头去蹭自己的手臂,将湿漉漉的长发拨弄到脸颊旁边,却意外地看到一对老年幽灵正漂在水面上安静地看着她。
“你们怎么不走?”她问。
“快了,天亮我们就走。”老妇人回答,“而且这里看起来好像要下雨,不是吗?”
“是。”凯瑟琳单手抓住礁石使劲将自己朝上送,最后终于坐在了那块仅仅只能容纳她一个人的石头上,抱紧自己缩成湿淋淋的一团。
“你不回家吗?”老先生问,口气带着颇像长辈的慈祥。
“我没有家。”凯瑟琳弓起背,将下巴垫在手臂上,眼睛盯着黑夜和海水jiāo汇一体的海平线的方向,神qíng空dòng到有几分病态。
“别担心,虽然看天气雨会下得很大,但是太阳从来都不会辜负心存希望的人。”老妇人靠近她,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明天总会来的,雨夜是比较难熬。”
“但是你还年轻,你来人间一趟,要看看太阳,和你心爱的人一起走在街上,对吧?”
也许吧。
凯瑟琳没有回答,耳边是海làng声和狂风声,还有从天边翻滚过来的闷雷声。
下雨了,天还没亮。
作者有话要说: 连更两天,不许催!谁催咬谁!!
还有最后那句——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心爱的人走在街上。
这句话是海子的那首《夏天》的句子。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反正是海子的句子。
☆、Chapter thirty nine
直到海鸥的叫声已经变得越来越聒噪难忍了,克里斯才懒洋洋地用手夹了叼在嘴里的手卷烟坐起身来,习惯xing地甩了甩头发,免得沾上什么海鸥的脱落羽毛和粪便。
bào风雨后的亚得里亚海温顺得像冬天的时候,蜷缩在温暖壁炉旁的猫,一派yīn沉平静。海蓝色的海面在倒映了天空的yīn沉后变成了极富贵族气息的灰蓝,总让人疑心是否中世纪那种珍贵的皇家蓝就是来源于这里。
昨晚的那场bào风雨很大,改变了浅海滩的一些水域qíng况,不少深夜受惊的鱼群都被困在了礁石区,是个捕鱼的好时机。然而bào风雨后不确定的天气状况就连最有经验的渔民也无法预测准,这极大地挫伤了这里渔民们出海捕鱼的积极xing。
克里斯今年快五十岁,头发依旧是金褐色,常年的捕鱼让他深谙海洋的脾气同时对海洋充满敬畏,夏日里的骄阳给了他一身古铜色的皮肤,他是当地最好的捕鱼手,因为他敢做别人不敢的事。
比如在bào风雨后出海捕鱼,尽管天气是那么的yīn沉。
他将垫在背下打盹用的老旧衬衫拎起来,拍了拍,然后随意而熟练地围在脖子上,衣袖在胸前打个结,随时用来擦汗。
渔船在浅海区随着温柔的波làng起起伏伏,克里斯将手卷烟摁进海水里熄灭,准备转身去解那栓着船的粗壮绳索。
这时,一个怪异的身影闯进了他的眼里,让他不得不停下手里的所有动作。
那是一个女人——先暂且让我们把她称之为人——正在从海里一点一点的升起来,然后朝海岸上一步一步走过来。她的头发很长,湿淋淋的缠绕成褐色的一团,正累赘地垂在背后和胸前,不停地滴着水。
她的全身都被一件近乎深青色的宽大破碎衣物包裹着,luǒ露的肩膀白皙得炫目,可惜布满了狰狞的白色伤痕,和她的肌肤颜色相同,看起来是愈合了很久的旧伤,蜈蚣一样盘虬错结,形状怪异恐怖。
克里斯打赌,她不是让野shòu给咬了就是让食ròu鱼撕裂过肩膀。
她身上的外套太过不合身,拖在海水里阻碍着她的前进,这让她的行动看起来有些迟缓笨重,但是她的步子却十分轻盈有力,仿佛那些海làng根本无法撼动她分毫。
但是这些都不是让克里斯侧目到不由自主的将手里被海水浸湿的烟重新放回嘴里的原因,这个女人非常的年轻,而且样子漂亮到让克里斯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那些古老传说里的海妖。
绝美的容貌,曼妙的曲线,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海上的人勾/引到海里,然后饱餐一顿。
透明的水珠沿着她的脸庞滑落,悬挂在她的白净下巴上,摇摇yù坠如钻石。
浑身湿透的年轻女人没有一丝颤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寒冷,苍白的脸色是生病的表现,难以想象这样的qíng况下还能保持这么正常的步伐。她几乎在走直线,没有什么偏差,这可不是一个病人能办到的。
“嘿!”克里斯朝她挥手叫喊,“小姐,你是我们村里的吗?我从来没见过你!”
女人猛然偏头,紧紧盯住克里斯,眼神凶狠到让人毛骨悚然,好像再看自己最美味的食物似的。克里斯的背后滑下一颗冷汗,这样的神qíng让他想起了那条曾经和他缠斗了近半个小时的鲨鱼。
那双shòu瞳里就是这样的凶光。
他注意到,这个女人的眼睛是诡异的淡红色,配上她苍白如纸的皮肤,像极了哥特传说里的吸血鬼。
克里斯低声咒骂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朝一旁的捕鱼叉摸去,手臂肌ròu因为紧张而凸起,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都有些不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人了,这样的安静和诡异让他神经紧张。
女人闭上眼睛,似乎十分痛苦的在忍受什么,飞快说了一句克里斯听不懂的话后就加速跑开了,动作矫健敏捷得像只猫科动物。
克里斯愣愣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手里的捕鱼叉握了很久才放下。他吐出嘴里湿透的手卷烟,坐在船头考虑了很久,最后朝海里呸了口唾沫,收拾了东西:“今天不能出去,遇见个不明不白的女人,厄运当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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