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急忙赶来之后,好一番救治后才舒了口气,轻声说道:“刘阁老并无大碍,只是刚才气急攻心,且这段时间的休息并不充足,所以jīng疲力尽罢了。卧chuáng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太医的说法让众人都松了口气,连朱厚照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神qíng。刘健若是因为刚才的争辩出了什么事故,朱厚照再如何散漫也会于心不安。
刘健虚弱躺着,许久后才勉力说出句话,“皇上,这不过是小事,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朱厚照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健,怒声道:“这还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刚才适之警觉,还不定会出什么事qíng呢!阁老平日里也该多保重身体,朕还需要你帮朕完成大业呢。”
皇上甚少说这样的软话,刘健初次听见,心内也颇为适用,君臣二人再说了几句后,朱厚照便派人把刘健护送回刘府。而经过刚才这么一场突发事件,刚才他们还在争吵的事qíng便暂时被抛在脑后了。
等殿内只剩下焦适之与朱厚照二人时,朱厚照又突然想了起来,低声怒骂了两句,脸上的怒色却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焦适之站在朱厚照身后,轻柔问道:“皇上,刚才您与刘阁老争执的事qíng,您有些偏于刘瑾等人了。”
焦适之旁观者清,自然看得比局内人清楚。刘健等人固然存在着威bī的意味,然而这何尝不是因为朱厚照的百般敷衍后才导致的结果?
朱厚照烦躁地背着手,眉宇间的皱痕甚深,“刘瑾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知道他们贪财,也知道他们行事嚣张。若是使用得当会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朝中大臣们没有他们那种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命劲儿,有些事qíng只能用他们去做。”
朱厚照这是在向焦适之解释原因。
焦适之凝神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道:“皇上与刘阁老何不各退一步?皇上也应当知道,贪yù是无穷无尽的,若是继续放纵下去,这把宝剑或许还会反噬。惩罚是必要的,不过罪不至死。”
若是依照焦适之的xing格,这样的利器不要也罢,然而他终究不是朱厚照。
其实朱厚照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然他是绝对不会同焦适之讲述的。没有人比他这个皇帝更清楚,朝廷的言官是多么闲得无聊。不管是什么事qíng,上到皇帝重臣,下到黎明百姓,只要是他们觉得不平之事都折腾出劝谏的理由。
这一次刘瑾的事件也是,最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看不惯内宦当头,便纷纷上折子要求皇上撤掉几个的职位。若是有理有据也就罢了,然而这一次还真的只是言官们从心出发,没有实据,当即就被朱厚照驳回去了。
这立刻就引起言官们的反弹,愈压愈勇,吸取教训,把刘瑾等人扒拉个底朝天,还真的被他们找出来不少罪证。朱厚照的压力越来越大,却始终没有下令斥责他们。
其中自然有刚才朱厚照告诉焦适之的理由,然而更深层更隐秘的原因却是为了保护焦适之。
若是失去刘瑾等人在前面的庇护,刚把皇上身边内侍驳倒的言官只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外一个群体身上,焦适之在此时定然会进入不少人的眼中。眼下有刘瑾等人的转移注意力,大部分人只会注意到劣迹斑斑的宦官群体,哪里会去找一直低调处事的焦适之麻烦?
这样的心里不足为外人道也。
朱厚照深知以清楚焦适之的xing格,若他知道朱厚照千方百计要留住刘瑾等人的xing命是为了他,他定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qíng发生。他能昧着良心为朱厚照做事,却全然不能接受有一星半点的缘故出于己身。
朱厚照深爱他这点,也不愿意见他辗转纠结,深深地掩藏着这个小秘密。
不过刚才焦适之的劝说,朱厚照深以为然,刘瑾几个真的是不时时刻刻敲打就容易翘上天,若是再过几日,还真的有可能成为适之所说的那般存在,若是这样还真是给自己找罪受呢。
“皇上,今日刘阁老的事qíng也该给您提个醒了,刘阁老年岁已高,若是今日真的出事了,该如何自处,还请皇上以后用词斟酌再斟酌,好吗?”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不是劝谏,焦适之完全是在吐槽了。不是他让皇上敬老,实在是刚才那副模样简直与他在偶尔得见的民间撒泼撕扯一模一样,顶多就没动手。
朱厚照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道:“这不是刘阁老战斗力qiáng悍,令我实在想不起他的岁数吗?”
焦适之遥想刚才的对峙,也深以为然,能在皇上的唇枪舌剑下支持这么久的,也就只有刘阁老一位了。这更深深地坚定了焦适之要留住刘阁老的心,如今这朝堂上,也就只有内阁这几个能够稍微把偶尔脱缰的皇上给拽回来了,余下的言官只能劝谏,却做不到实事。
殊不知这样的想法同样存在于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心中,若有焦适之在,他们与皇上商谈达到和解的可能xing总是大大提高,深深地坚定他们要把焦适之拉入他们阵营的决心。
两人正在外面站着的时候,突然焦适之听闻些许异响,想都不想便往那方向望去,见着朱厚照尴尬地在往后退。焦适之双眼一眯,沉声说道:“皇上,您中午没进食?”
“呵呵,呵呵。”
朱厚照只是讪笑。
“乐华!”焦适之轻瞪了皇上一眼,随即对小跑过来的乐华低声嘱咐着些什么。
丝毫没有看见他身后的朱厚照露出个得意的小小笑容,含着温暖qíng意的视线定定地落在焦适之身上许久许久。
或许朱厚照并不知道世界上有温水煮青蛙这一事,然而他用着极大的毅力,压下之前狂乱的想法,一点点地试探着焦适之的底线,得寸进尺地侵占住他每退后的一分一毫,并在里面肆意张狂地挥洒着他的气息。
这不,这份忍耐,总是有用的……
第59章
正德二年四月初五, 是焦适之第一次上朝。
守在皇上身后, 焦适之侧身避开那些跪拜之礼, 即便如此, 站于殿堂之上俯身看着那些跪伏的身影,他内心仍涌起一股豪qíng,与有荣焉。
牟斌冲着他挑眉, 看起来似乎一脸莫名的神色, 随即把视线投注在其他人身上,焦适之对此只是抿唇一笑, 知道刚才只是牟斌担忧他初次上朝,容易出问题。牟斌的xing格如此别扭,还真是难得一见。
焦适之此前对文武百官的认识大多数是在私底下的场合,奉天门的朝议他并没有参与过。第一次站在皇上身后看着各位大臣争执得面红耳赤,属实是给予了焦适之很大的震撼。不过参考了文华殿内的争执后,又觉得不算什么了。
朝臣们大多数都知道了昨日刘阁老在文华殿几近昏厥的事qíng, 然从几位昨夜赶去看望刘阁老的大人们的嘴中并没有听到关于皇上的只言半语,原本今日或多或少都会出现对皇上的批斗, 可因为如此,反倒寂静如水, 让原本严阵以待的朱厚照有点懵bī。
下朝之后他一路琢磨, 最后控制不住问了焦适之, “这便是你一直拉着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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