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白孤生【完结+番外】(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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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东阳又一次听到刘健与谢迁来找他,是在正德六年的二月份。说得更准确点,也就是皇上恢复官员俸禄的第十天。

  也就是今天。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来找他,第一次应该是在他回京的第二天,如此神速地上门早在李东阳的意料之中,然后他与谢迁一起劝住了刘健。这很难没错,但李东阳不想在没有任何成算的qíng况下跟皇上对上。

  在他的眼里,正德帝已经不是年幼无知的天子了,这么多年的磨练下来,他比他们更加游刃有余。皇帝的身份令他天然地占有着高等的地位,而偏偏这位的xing格还尤其跳脱。

  他们想当然地想让皇上改变xing格,可对于皇上而言,又凭什么令他改变?他坐拥天下,又不是gān什么坏事,天天听着朝臣的口舌还不够,还得bī着改xing格,那还不如尥蹶子不gān了。

  还真别说,正德帝可gān得出这样的事qíng。

  因为知道刘健他们来的大概原因是什么,李东阳还是比较淡定的。亲自去门口把人迎进来后,他们三人在书房落座。

  因着这是李东阳的主场,这一次也是他在泡茶。他很少亲自做这些事qíng,做起来就没有谢迁那么行云流水,却自有他自己独特的韵味在里面。

  谢迁接过李东阳递过来的茶盏,笑着说道:“难得能够见到李阁老亲自冲泡的茶,还真的得好好品味方才不辜负这番心意啊。”李东阳无奈摇头,看着左侧端着茶盏不说话的刘健,便知道这位心里还是气不顺。

  他瞥了眼谢迁,谢迁冲着他耸耸肩,能一时拦得住刘健是侥幸,然而这位的倔qiángxing格是谁都清楚的,如果今日在这桩事qíng中的人不是正德帝与焦适之,而是皇上与另外一个不熟悉的人,例如钱宁一流的,他早就奋不顾身上书怒骂了。

  若不是焦适之……

  刘健把手里的茶盏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们两个也别劝我了,这件事qíng我是无法接受的。那焦适之看起来秉xing纯良,然而却做出如此的事qíng,是我看走了眼。”

  李东阳与谢迁面面相觑,然后李东阳终于还是把憋了两月的话吐露出来,原本他还想藏着掖着以保住皇上的面子,“其实我觉得,即便皇上与焦适之之间……咳咳,主动的那位也是皇上。”

  刘健与谢迁难得思维同步,都是一脸茫然,虽然他们不想想象,但难道还能是皇上在下方吗?这种事qíng连想一想都觉得很可怕好吗?!

  原本刘健气愤焦虑的qíng绪都在如此惊悚的想象中迅速消失,只留下那个恐怖的画面。李东阳看着两人如出一辙的表qíng,忍不住露出个浅笑,无奈摇头,“你们是怎么想到那边去的?我说的是皇上与焦适之之间的事qíng还没成呢!看起来应该是皇上主动的一方,焦适之在消极抵抗。”

  不要忽视他们这些做大臣的敏锐眼光,这可是他们铁饭碗的保证。虽然李东阳不至于特地去做到这一点,可一路上皇上完全不遮蔽的模样,已经明晃晃地把这个事实都显露出了好吗?那样的伪装还不如没有,更别说最后焦适之濒死时的爆发。

  刘健在重新消化了李东阳的话后,认真说道:“我认为你或许犯了跟我同样的错误。我们虽然与焦适之熟悉,但不代表能够徇私。”

  李东阳摇头,指尖在桌上轻点,“你错了。我们不能把不存在的事qíng拿出来思考。我们之前便已经认识了焦适之,与他的接触很多,这本来就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还能如何更改?而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xing格,想必你比我还清楚才是。”

  “而因为这份熟稔,我在这件事qíng多了些许耐心,这并不是错误,而是为了更好的决策。”

  在确定听话的两人都接受了他的意见后,李东阳才继续开口,“一路上的行程都是皇上在决定,我等并无权gān涉。焦适之很少提意见,然而整个行程中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提意见是在即将进入江西的时候。”

  “我等都纷纷劝说皇上,然而若是皇上意已决,是真的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当时我等已经知道前宁王的心思,皇上还打算潜入,以免打糙惊蛇。”听到这里,刘健一副苦仇深大的模样,就连一贯乐观的谢迁也是一言难尽的脸色。

  “然后焦适之花了一刻钟的时间,劝说皇上改变了主意,而且还多加了一百护卫在身。”一刻钟啊,对正德帝来说,就算是三天,想改变他的主意都几乎不可能,更别说稳稳当当从来不是他喜欢的风格。

  “所以你是想用这个事例来跟我说明焦适之的影响力?”刘健皱眉。

  李东阳无力地看着刘健,这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真的是出不来了,“你就不能换个角度,我想说的是,这一路上,所有,我是说所有有利于皇上改变的建议,全部都是焦适之提出来的,而且有两次完全地扭转了局面。”

  如果当初正德帝不同意追加的那一百护卫变成两百,按着他原先的想法可是轻身上阵,连一百锦衣卫都没有,他们根本不可能在江西宁王那里虎口夺食,最后昼夜不停换人驾船地赶往福建与福建水军会和。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件事qíng,而李东阳在想清楚这关键点后,惊出了一声冷汗。

  如果焦适之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员,哪怕他是一个天才的政客,李东阳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刘健这边。毕竟稳定才是社稷最需要的事qíng,而稳定国家朝政的最好方法也就是帝位的传承正常。不然当初先帝走得那么仓促,他们又如何能不急不忙地把事qíng都处理好?不就是有一个铁定的继承人在吗?

  但焦适之屡次三番所展露出来的光芒令李东阳放缓了脚步,甚至亲自去刺探了一番,也收获了不少东西。如不是必要,李东阳并不建议跟皇上影碰硬。

  他有预感,他们绝对会输,而且输得很惨烈。李东阳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所以他同样也不想要同僚去实践他的预感。

  刘健是个有缺陷,但很合适谋断的首辅,李东阳并不希望这么快就换人来做。

  ……

  焦适之终于是堪堪在一月末把伤势几乎都养好了。说是几乎,那是因为他腹部的伤势并没有完全长好,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因而在御医说无碍的那天,焦适之所做的第一件事却是去天牢。

  虽然北镇抚司才算得上是皇上的私牢,但朱宸濠的身份毕竟不一般,天牢才是适合他的地方。

  焦适之捧着个小盒子,在牢头恭敬地带领下,在这个yīn冷cháo湿的地方左拐右绕地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才在最后一层的最里边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朱宸濠。

  正德帝并没有在牢房上nüè待他,相反这间牢房布置得还算可以,至少稻糙薄被一应俱全,屋内也还算gān净。就连刚刚送来放在墙角的饭菜也没有馊味,只是那个半靠在角落里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的男人,令焦适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这份不忍不是送给朱宸濠的,而是送给那个记忆中通身风流,目光灼灼的男子。是他看错了人,焦适之心道,或许他这辈子都学不会这猜人心的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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