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他那几个宝贝儿子,也没有人能够越过那几个士兵的防线接触到他。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焦适之只是轻笑了声,然后继续老实地充当着一个刚被接纳的新人。对他这个新人,其他人也仅仅只是无感,倒没有那种欺rǔ的事qíng发生。
焦适之所不知道的是, 塔卡那次与多格的比试结果早就传遍了全军, 即便孛儿只斤的队伍是后来的, 但都是同族同胞, 私底下的窃窃私语总是传得飞快, 对于能一挑八,即便他并不是纯粹靠着武力压制的人来说, 面上直接争斗是最愚蠢的事qíng。
所以即便焦适之是个汉人,也是相安无事的。
而就在焦适之开始适应的几日内,战场上的局势瞬息万变, 鞑靼在昨日便露出了獠牙, 似乎察觉到大同的戒备,反其道而行之地攻往宣城,来了个曲折的绕道。因为他此前不断迫近大同的警戒线,突然来这么一手, 令宣城总兵陈巧平有些措手不及。
然此前正德帝已经要求各地加qiáng戒备,倒不至于完全无措。察觉鞑靼动向后,正德帝急命辽东参将萧滓, 大同游击将军离开驻地支援宣府这总兵陈巧平。副总兵、游击将军周政即日出发,尾随鞑靼军。鞑靼手里头将近五万大军,对比起各个边镇来说,集中兵力的话在短时间内已足以被攻破,因而宣府此时气氛丝毫不比几日前的阳和好到哪里去。
前方战事吃紧,后面的人也没有任何耽搁,就在鞑靼抵达宣府附近的时候,宣府奇异地多出了一支队伍,为被完全压迫的陈巧平增添了些许力量。
带兵前来的人正是刘瑾!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正德帝早就派人赶往中原,令刘瑾马不停蹄地带队赶来,而这紧急先调动前来的队伍,比周边赶来的军队还要更快一步地支援了陈巧平,令之勉qiáng支撑到辽东参将等人前来。此时陈巧平主动带兵出击,虽牵扯住鞑靼的注意,令周边赶来的部队能够试图形成前后夹击之势,然达延汗深谙行军之道,在意识到不妥时,便卡在包围圈形成前便紧急命人突围,成功地使得陈巧平的计谋失败。
是夜,刚经过战斗的军队急需休整,焦适之守在营帐外面听着四处隐约的惨叫呻吟声,面无表qíng地摩挲着剑柄。这最近成了他最常做的事qíng,如今他身上便只有这佩剑与怀里的玉坠是他熟悉的东西了。
达延汗从军帐中出来,门口的几个士兵下意识便跟了上去,焦适之也不例外。原本以他的资格是不能够这么快就跟随着达延汗的,然而因为上一场战役中,孛儿只斤身边有好几个侍卫受伤,焦适之不得不替补上去。不过最贴身的位置依旧只有达延汗信任的那几人才能够接近。
焦适之并不着急,他追求的是一击毙命,其他的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知道现在战场上已经开始了厮杀,但他相信正德帝,正如同他知道正德帝也是这么的相信他的。焦适之眼里短暂地闪过一丝笑意,随后又是浓浓的歉意,他当初那边离开虽然是迫不得已,但对皇上来说,怕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如今过了那么久,焦适之心里才敢承认,当初那样离开的自己或许也是源于那无法启齿的担忧与后怕。不管是为了皇上,还是为了自己,他本来不需要采取那样的方式。
但是焦适之也同样清楚,若是令皇上提前知道这件事qíng,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虽然当初这个主意是皇上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可不代表他自己不清楚其中失败的可能。不然……以皇上的xing格,也不会那么轻易便妥协。
如今经历了这一番事qíng的焦适之,又如何不能清楚此事的后果呢?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伙伴,不管是主动的还是被动的,如今焦适之已是孑然一身,不再有任何牵挂。
不,胸口有一块地方依旧温暖,他心中还有牵挂。
但那牵挂令他更加qiáng大,甚至一往无前。
深夜得以回到营帐的焦适之,坐在软榻旁边收拾了衣裳,然后抱着gān净的衣裳走出去。在他们驻军附近有片冰湖,虽然还未完全解冻,但是达延汗已经令人去开采了不少饮用水以备不时之需。而焦适之手里提着个小木桶,正是打算借此机会冲个澡。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起码与他同营便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来,前往同一个方向。
守备的士兵知道他们是谁,也没有阻拦他们,就是提醒他们不要làng费水,随后便让他们进去。焦适之与他们几人并没有走在一起,沉默着走到了边上去。
把手里gān净的衣裳放到石头上,焦适之并没有下水,只是尽快除去了上身的衣物,用木桶拎起一桶水倒在身上,冰凉的触感令他低声叹息,jīng神一振,又抬起一桶水浇到头上去,哗啦啦的水流浇湿了他下身所有的衣物,湿漉漉的衣裳贴着他的身体,倒是把身材完全显露出来了。
一个与他同营的士兵,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登时愣住了。他对这个汉人的印象不深,就只觉得是个老实安静的人,虽然前段时间惹来不少声名,但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瘦弱的模样甚至令人觉得一推就倒。碍于比试带来的名头与达延汗的命令,倒是没有人去动他。
但瞧瞧他看到了什么。
他伸手捅了捅隔壁的同伴,示意他看看焦适之。身边那个高大的汉子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脸色骤变,用蒙语低声说道:“真是难以置信。”
是啊,的确是难以置信。
那个汉人的背后满是伤痕,有些是新伤,甚至能够看得出来是刚刚结痂不久的了,然而那更多的是斑驳的旧伤,那,不是nüè待,不是训练,从那些老旧的伤势中,宛若亲眼见证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亦或是战争。
两人不能说是肃然起敬,但对焦适之的感觉的确是好了不少,在几人都冲凉后,他们主动凑过来用蒙语同焦适之搭话,焦适之虽然有点惊讶,但既来之则安之,有问必答,倒是显得气氛不错。
然后第二日清晨,军营的气氛又骤然紧张起来,大军很快就开拔,因为后面的军队已经赶了过来。对比起陈巧平的想法,达延汗似乎所见略同,在经过两日的迂回战斗后,陈巧平发现,不知何时起,他与辽东参将等人的队伍竟是聚集在了一起,虽然兵力增qiáng了不少,但与此同时,他们渐渐被鞑靼所包围起来了。
而且包围圈还在继续缩小。
此时远在阳和的正德帝在确认了最后一遍后,冷凝着脸色说道:“副总兵驻守阳和,镇压大同,无令不得出战!总兵王勋随朕赶往战场,朕所带来的队伍一半归于阳和,一半随军出征,不得有误。违者定斩不饶!”
正德帝yù御驾出征的消息在此前并没有与任何人透过气,即便是李东阳也直到这个时候方才听到皇上的决心,震撼之下,真的有人打算以死劝谏。正德帝连头都没有抬,“柱子在左边,撞死了朕令人厚葬,撞不死就去牢房蹲着,朕没有心思去听你们这些废话。乐意的就随朕上战场,不乐意就待着,朕也没qiáng求不是?”
李东阳苦笑道:“皇上,臣等不是担心己身安危,而是担心皇上的安危,您这是在拿自己的xing命开玩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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