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明怔怔地看着焦适之渐渐远去的瘦削背影,不知想到了何人,心里也渐渐开朗了些,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意,他回头看着身后微有光明的侍卫处,心qíng颇佳地走进去,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儿。
焦适之快到东宫才捉摸出味儿来,难不成陈初明是稀罕上谁了?往外跑也是因为这?那可就不得了了,仔细算下来,陈初明也才大他小半年。
别人现在就遇到qíng感问题了,不知道十年后他会不会有这样的困扰。焦适之难得散发思维,慢悠悠地走着,抬头就遇到来算账的朱厚照,黑着脸的小太子把他吓了一跳。
后续事件如何无人知晓,反正那几日焦适之一直愁眉苦脸,从此以后落跑之事杜绝一空。
日子过得飞快,焦适之折腾了大半个月,终于给他想到个合适的礼物,弄完揣着带回宫,眼下距离太子生辰也就几天,宫内已经赶忙着布置了起来,弄个喜庆也好。因着太子不喜欢朝宴,弘治帝除了开始几年,后来就都是家宴了。
焦适之刚回到屋内把东西安放好,那边太子就派人来找。焦适之换了身衣裳便过去了,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朱厚照要着宫内的绣娘来量尺寸的时候也要加上焦适之的,弄得他现在浑身的衣服都是特制,大多数是红色居多,似乎是太子要求的。
太子见着焦适之的时候脸上露着笑,这段时间他也在长个子,两个人的身高你追我赶,看起来势头正猛。
“过几日家宴你就别过去了,省得还得再白站小半个时辰。你直接在后院等我,我让小膳房备点酒食,咱俩自己过。”朱厚照砸巴着嘴说道,随手在桌上掏了个橘。
小膳房被整顿后,清白的留了下来,还要几个手脚不gān净被赶了出去,又换了批新的。牟斌恨不得把人祖宗十八代全给刨出来。
焦适之眉间一颤,这是他第一次听太子说“咱们”这个词,他任着莫名骚动在心头,面上镇静地说道:“殿下,您酒量不行。”
朱厚照横了他一眼,“敢嫌弃我?”话中却带着笑意。
转眼间到了九月二十四,东宫内热闹。弘治帝与张皇后也不兴那套小辈随长辈的礼数,兴致勃勃地来给儿子庆生,搞得还挺隆重的。
前几日弘治帝问太子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朱厚照张口就来:“父皇您给我几日假期,让我出去转转就行。”弘治帝笑骂了一句,“真是改不了的德行!想得美,我这就让人把宫门看紧点。”
朱厚照讨要出宫不成,退而求次,“那赶紧给几位先生放个假,让我松快松快。”
弘治帝琢磨着,“你这段时间这么长进,怎么开口闭口还是这个?”去年他要的礼物与这个差不多,不过换成了让先生滚出去。两相比较之下这说话上还是有长进的。
朱厚照撇了撇嘴,不qíng不愿地说道:“我答应适之要去读,就怪这张嘴快。”弘治帝就看自己儿子使劲埋汰自己那张嘴,在旁边乐不可支,心里估摸着得给焦适之奖赏一番。正因为朱厚照重诺,因此要在他嘴里得到句准话可不容易。
弘治帝今个回想起那日的对话,忍不住捶了一下儿子,在太子懵bī的眼神中让刘滔把礼物送上来。太子一边嘟囔着送礼就送礼gān嘛打人一边别扭着把东西收下。收完他也没细看,这几年父皇母后送的就那几个东西,也看不出来太大的差别。
好不容易挨到了宴后,弘治帝与张皇后还在喝茶说话,太子已经坐不住了。又不好明着赶人走,只好一遍一遍地问刘瑾时辰,最后弘治帝看不下去了,起身踹了太子一脚,拉着张皇后转身就走,“得了,你自己逍遥快活去吧。”
张皇后被弘治帝拉着笑得喘不过气来。
朱厚照无辜地摸了摸自己的背后,他不就是明显了点吗?父皇作甚打人,那文弱书生样踢起人来力道还挺大的。
心安理得吐槽完自个父皇,朱厚照撒欢儿地往后院去了。
焦适之在后院等了可不止小半个时辰,估计得有一个半了。不过今晚月色是真的不错,虽然是个弯月,却明亮透彻,亮得天边的星辰都暗淡了几分,庭院内不用安置蜡烛都显得特别敞亮,看起来颇有意境。
等得久了,焦适之闲来无事便抽出了不离身的长剑,随手挥舞了起来。这把剑自从他入宫后,他就几乎没再摘下来过。带着它,就像是母亲犹在身边一般。只不过除了保养,很少有出鞘的时候。最近一次,还是用剑架着张万全那一会。
朱厚照来到后院,就见焦适之一身红裳,伴月而舞。
庭院内洒满了银光,明亮如昼,就连微颤的睫毛也看得一清二楚,那红裳少年一连翻转了八九下,身姿矫健,手中长剑划破虚空,风声中仿佛带着剑身发出的喜悦。那股子肆意风流仿佛盈满了庭院,将将突破而去。
朱厚照内心升起一股淡淡的惶恐,忽而有一种他即将乘风而去的虚幻之感。这时红裳少年收势,转头望见呆呆站在旁边的太子殿下,眉眼弯弯,一如往日温和,“殿下,您来了多久,怎么不叫卑职?”
“很少看你舞剑,便多看了会。”朱厚照没有把心思流露出来,走到焦适之旁边,低头看着他手里的长剑,“这是你母亲那边的物件?”
焦适之点头,把剑横在胸前给朱厚照看,“卑职母亲祖上毕竟是战功出身,这剑流传到现在五六代吧,老爷子只有卑职这个外孙,这东西落到卑职手上倒是埋没了它。”焦适之与焦家不亲,龚家偶尔还回去看看,二老只有龚氏这个女儿,去了后跟焦家也没怎么联系,不过对焦适之这个外孙还是上心的。
朱厚照看了眼,径直走到庭院里的石桌边坐下,悠悠地说道:“我还嫌不够,它敢嫌弃?”
焦适之含笑着看他,“它对卑职的意义不在于有多名贵,毕竟是母亲的东西,留在身边做个念想。卑职不过小小侍卫,殿下太抬举卑职了。”
桌面上现在只摆放了几坛子酒,朱厚照慢条斯理地敲了敲坛身,发出沉闷的声响,“我抬举你?你说你这么个xing子,想把你挖出来还挺有难度的。可我就是喜欢把别人不想露出来的东西一点点弄出来,你说怎么办呢?”
焦适之连眉梢都泛着无奈,“那还请殿下多担待了。”
不多时,东西真正上齐了后,朱厚照没要人守着,全给赶出去。两人坐在庭院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酒,看起来身心和谐得可以飞升了。
喝了半晌,焦适之从胸口掏出个小物件,抬手放在桌案上,轻轻推到朱厚照面前,“殿下,卑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全副身家都在这了,还望殿下不要嫌弃。”这话说得实在,焦适之的确是把他在宫里的所有银子都掏出来了,余下那些赏赐都带着印记也典当不了。他正应了在焦家时书童的一句话,以焦适之的xing子连贿赂都做不来,这近一年的俸禄加上以前的存银,也就两百两不到。
那是个可爱的小猪崽,底下坠着流苏。玉质的确算不得好,猪崽形状也不太合格,却难得清澈剔透,一眼望穿。朱厚照摸着那有些粗糙的棱角,忽而越过桌子,去抓焦适之放在桌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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