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弘治帝去世,上疏劝谏此事的大臣仍然不少,其中包括户部尚书韩文及刘健等内阁大学士,最开始朱厚照在张太后的要求下的确还是给了盐引,可后来群臣越来越不满,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朱厚照夹在中间难做人,这也是前段时间他甩脸子的原因之一。
就连今日,有一半的时间是用来在这上面扯皮的。
眼下自朱厚照登基以来,除了登基大典一事外,并没有其他耗钱的地方,因而国库还算充足,朱厚照也没想起此事。不过此时被焦适之提起,他还恍惚想起户部那边欠着一万二千引。
“可是皇上,若是这盐引拿来花了,等边境出事的时候怎么办?”焦适之沉声说道。
朱厚照一愣,他与弘治帝有一点最为不同,那便是弘治帝虽然也是位好皇帝,可却身体孱弱,这辈子别说上马,即便出京都是件难事。可朱厚照不同,他喜好骑she,时常练习,即便与焦适之对练都不落下风。
弘治十八年,弘治帝刚刚去世,边境小王子便寻着这个机会,如入无人之境,把边境的几个城镇掠夺了一遍,差点直入京城。这件事qíng深深地刻在朱厚照心上,即便已经深埋心底,无人之时恨不得能亲自上场,把人斩杀马下。
此时被焦适之的话语一撩拨,顿时心中一动。
若是,若是……
焦适之见朱厚照动摇,乘热打铁地说道:“而且皇上,这段时间,卑职在外头奔走,有不少官员对张家的事qíng颇为不满,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因此引发几次朝议,还请皇上小心。”朱厚照一被焦适之提醒这件事qíng便气闷,这段时间最里外不是人的,定然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了。
“母后那边就已经够我头疼的,这两位舅舅就不能安生点吗?”朱厚照有点咬牙切齿。
焦适之看着皇上的模样失笑道:“既如此,皇上,卑职有一问,望皇上能回答卑职。”
“你说吧。”朱厚照背着手看焦适之。
“皇上是打算做个千古流芳,如同先帝一般的皇上,还是做一个碌碌无为,自己开心便罢的闲散皇帝?”焦适之的话不可谓不大胆,然而朱厚照竟然有些习惯了焦适之的大胆。
几年前他劝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读书便敢用命来劝谏,一年前入乾清宫便摔了东宫印玺骂醒太子,仔细想来,他似乎没什么不敢做的事qíng。可他每每做破格的事qíng,皆是为了朱厚照,若是平日,最规矩的人便数他了。如此想来,朱厚照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意,丝毫不认为焦适之的话语顶撞了他,反认为这是对他的关心。
事实也是如此。
“当然是前者。虽不喜束缚,然已经落子成局,就没有什么好后悔。难不成要让我做一个昏庸无度的君王吗?”朱厚照半开玩笑地说道。
焦适之心内苦笑,如果按照历史发展,或许真的会发展成史书所说也不一定呀。
“那便请皇上收回盐引吧。”
正德六月初三,皇上下令,革除原先给予几家商户的所有盐引,责令在限期内把之前给予的全部归还。
正德六月二十八日,帝复又下令,收回前朝派允出去的大量超额盐引,其中包括皇亲贵族,包括内宦,也包括张家。
朝臣们起先还乐着呢,皇上终于服软听从他们的话语了。岂料之后朱厚照竟大刀阔斧,直接砍到了他们身上来。其中如张家,如一些涉及到其中利益关系的人立刻上疏陈qíng。几位侯爷更是入宫与张太后哭诉,与朱厚照求qíng,只是这一次皇上态度甚坚,而此时刘健等内阁大学士又站到了皇上身侧力撑,即便惊涛骇làng,却丝毫动摇不了既定的事实。
等这波风头过去后,转眼间到了七月初,才堪堪理完所有的事qíng。此事上皇上态度qiáng硬,在一月内就要求把所有的事qíng收尾完,户部那边倒是累得半死。
这日早朝后,谢迁站在门边等着走在最后边的刘健,等到身边无人之时含笑说道:“刘阁老,可愿意与我手谈一局。”
刘健老神在在,眼皮都不抬一个,“不愿意。”
谢迁:
发现这两个掉队的李东阳好奇地看着谢迁吃瘪的模样,笑着说道:“你又说了什么去招惹他,总是不长记xing。”
谢迁挑眉,“怎么就变成我去招惹他了?明明我十分恭敬地邀请他与我手谈,是他不通人qíng世故。”
两个合起来快百岁的人在面前争执真是个美好的体验,李东阳决定把这个美好的体验留给别人,转身就走,岂料衣角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走不动?
转身是谢迁温和地笑意:“何不手谈一局?”
这次轮到李东阳:
最后这三位阁老还是凑作堆,被谢迁拉走了,齐聚谢府。
李东阳瞧着谢迁斟茶的模样,懒得理会他故作玄虚的样子了,直接说道:“我们几个聚在一起可不容易,你应该不是让我们来看你冲茶的模样吧?看了几年我都看厌倦了,还不如我自己来。”他们毕竟都身居要职,若是平白无故时常聚会,容易被人怀疑结党营私。
“只是想着这段时间皇上的动静有点不大对劲,因此想问问刘大人知道些什么?”官场上你来我往是常态,他们几个却是不同。到了他们这个层面,既然心思往一处使,就懒得去绞尽脑汁说那些打官腔的话语了。
“焦适之找过我。”刘健倒是坦白,伸手端起谢迁刚放到面前的茶盏,轻松地说道。
“焦适之?”李东阳皱眉,“是皇上身边的那个近侍?”
“没错。”刘健施然然地说道,却言尽于此,再也不肯说更多的内容。
不过这也足够了。
内阁的确是忠心皇权之人,但若说他们没有自己的小心思,那肯定是不存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弘治帝用得顺手的人,不代表朱厚照也会喜欢用。现在天子年幼,那种趁着皇上还小,竭力让皇上听从他们的心思也还是有的。
不然盐引之事的确事关重大,但也不必bī迫至此。
……
焦适之找刘健此事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刘健毕竟作为内阁首辅,本身对朝臣来说便是一个风向标,很多人都不知道如何行事的时候,大多数会看首辅的脸色行事。内阁的人也不全是铁板一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虽然明面上相处得不错,但到底都是有自身坚持的人,在这样一种qíng况下,要找一个合适的人选就尤为重要了。
刘健好就好在,他倔qiáng,却也认礼数。很难掰转他的观念,可是如果成功了,那就是皆大欢喜。
焦适之是在六月中旬的时候找上刘健的,也就是在皇上第二次颁发命令之前。刘家的门房认得焦适之的帖子,连忙把帖子送到里头去。焦适之又会挑时间,刚好是刘健休沐的时候,很快就被迎接进去了。
刘健接到焦适之的拜帖时很诧异,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焦适之为何来找他。他与焦适之虽然同朝为官,接触的时间也不少,但是焦适之与他在工作上可完全没有接壤的地方难不成,是为了锦衣卫的事qíng?还是说刘府有藏尸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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