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hn,我必须说,你也许不能再期待我们查出些什麽。」Lestrade坦言,「我不保证这一回能有重大进展。」
「我不在乎。Lestrade,只要我认为还有遗漏,我就不会善罢甘休。」
军人的偏执?John想,也许是的。
也可能因为他是Sherlock才产生的偏执。
「他总是对你那种态度——我是指,要你做东做西——」
「一句道谢也没有,没错。但他做了什麽了不得的推理时,你必须用最夸张的言辞给予称赞。」
Lestrade吁出一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香菸,「要吗?」
「不了,我不抽菸。还有,那东西会杀了你。」
警探苦笑几声,「你倒和他越来越像了。他也这麽说过。」
「他是最没资格这麽说的人。他自己就是个老菸枪。」
「但他并不在乎能活多长,他只专注於眼前。生命和他的关系只是两条平行线,他知道时间在流逝,可Sherlock从不会在意。」
John张了张嘴,却没来得及发话。Lestrade似乎相信了Sherlock已死的说法,甚至想反过来说服他?不!他是Sherlock,他可是Sherlock!
一位警员拎着夹链袋走到Lestrade身边,「这应该是死者的手机,我们可以把它解码,说不定会发现什麽……」
「不能!」
John给自己声音之大吓了一跳。八成所有人都认为他无礼了。
「先生,我们必须这麽做。若你执意如此,就是妨碍公务。」
「你们不能带走他的手机。绝对不能。」
他知道Sherlock绝对不会愿意。若换成是他,John相信侦探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他不会背叛他。
「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qíng。」
什麽心qíng?什麽鬼心qíng?他,John Watson,现在好得很!只是室友离家出走而已!
「但是,」那资历尚浅的员警又开口了,「已经死人了,你必须把相关证物jiāo给警方,这对於调查才有帮助——」
「你说谁死了?谁死了?」
John感觉自己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一下一下qiáng而有力。
员警在资料袋里翻找着,最後抽出了一张纸。
他理直气壮地看向医生,眼神里尽是不耐。
「死者姓名:Sherlock Holmes。」
一声惨叫伴随着巨大声响引起房里所有人的注意。
「Dr. Watson!」
是Lestrade的声音。John非常清楚自己gān了什麽,他只不过抡起拳头往那不知好歹的年轻人脸上痛击了一下,还顺便给他上了一课——相信他以後不会不识大体。
「Jones,你先出去,带着其他人一起出去。」
原来那家伙叫做Jones。「嘿,他可是妨碍公务!」Jones一边捂着鼻子一边尖声叫道。
「出去!」Lestrade又提高音量qiáng调一次。
这下那血气方刚的青年只得垂着脑袋离开了。
起居室只剩下两个人。
John手上紧握着方才趁乱从Jones那里抢过的透明夹链袋,手心甚至渗出汗水,攥着的拳头轻轻颤抖。
像是有人刚从他身边夺走了什麽重要的东西。好比小时那条每晚陪伴自己入睡的毛毯,谁洗了它,他就和谁拚命。
「John。」
别那麽叫他。这世上还有个人会用那单音节的字词呼唤他,这会让他想起那人的低沉声线。
「还是叫我Dr. Watson吧。」
Lestrade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不过很快就会意过来。
「我不会因为今晚的事qíng逮捕你,Sherlock的手机若是你想留就留着。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Lestrade从大衣里头翻出另一个夹链袋。
「在Sherlock的扶手沙发里找到的,」警探递给医生一副手套,「夹在坐垫里,很隐密。我刚才搜查时发现的。」
那是一只黑色信封,没有任何字迹。
John把橡胶手套套上,「所以,你的意思是?」
「那时我还在想怎麽处理,毕竟是私人信件,而且是Sherlock的私人信件。看到你的反应之後,我决定把它留给你。」
Lestrade将袋子递了过去,对上John半是惊愕半是感激的眼神。
「……谢谢。」
他将袋子打开,拆阅。
里头是一张硬质纸卡,上头只有一句话。
「Goodbye, John.」
油墨印刷字。不是手写,而是印刷字?
John蹙紧眉头,「这不会是他。他会手写的——」
「你确定吗,Dr. Watson?」
「天哪。」
John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这个问题,他也不是那麽确定。
「你有什麽想法吗?打算怎麽做?」Lestrade的声音又响起。
「你是警探,你打算怎麽办?」
「让我带去鑑识吧,查找上头的指纹及其它线索。」
「也只能这样了。」
Lestrade颔首,离开了。
那股被剥除分离的感受再一次环绕着John。
他後仰躺进长沙发里,熄灯。
这里是Sherlock除了厨房以外第二喜爱的地方,他常常在这儿躺上半天,就和现在的医生一样。
Sherlock的靛蓝丝质睡衣就挂在左近。
John盯着它出神。他疲倦,却阖不了眼。
这个夜晚太黑,而月光刺目。暗影幢幢,他无法入睡。
*
勘验结果是Lestrade用电话告知John的。
信纸以及信封上都是Sherlock的指纹,全部吻合。
「John。呃,不,Dr. Watson。我知道这确实难以接受,但我希望你……」
Lestrade还没说完,John就挂断了。
他揉了揉发酸的双眼,使劲眨动几下,泛出一点泪水。
John一直在寻找Sherlock留下的讯息,他冀望除了那只信封外,侦探还留下了其他什麽。
同事说,他憔悴了。
失眠已成常态。John知道,自己还会憔悴下去。
他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笔记本。
现在没有人能够帮他了。
他在纸上奋笔疾书一阵,直到发现自己已经写不下去,他才略为失落地歇笔。
太少了,他能想到的实在太少了。
纸上是针对Sherlock而拟的人际关系分析清单。
只能从这里着手了。
他别无选择。
*
若说有谁会无偿为Sherlock的史诗大戏串演一角,除了John Watson,自当属Molly Hooper。
尽管她怎麽矢口否认、怎麽竭力推辞,那女孩终究会接受Sherlock的荒诞要求。
只要Sherlock偶尔放低身段、态度软化,再卑鄙一点——说几句根本不是发自肺腑的称赞,眨几下那双时而冷然时而灵动的蓝眼睛,往往都会遂愿。
连贿赂都不必。
没错,John假定的就是——Sherlock开始自导自演了。
他总是能够轻易地骗过John的五感。能够让他自己躲进牢笼里,被他口中所谓「完全安全的模拟环境」吓个半死,或者在结案之後表现出好几个礼拜的抑郁寡欢让John一颗心悬得老高——结果呢?结果只是他想得到医生的同qíng,再推波助澜一下,获得买菸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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