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许多不曾留意的画面在此刻蜂拥而至,他的大脑从未如此清晰。
牵着手时她安心的神qíng,走上奈何桥前忐忑的回眸,以心头血唤醒她后流下的泪水,茂盛的夏木之下,对方躲闪的眼神和绯红的双颊……
茨木重重地捏紧了拳头,手臂微微颤抖。
所有的画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停留在她被qiáng烈的剑芒照耀下,眼中仿佛盛满星辰——
「我喜欢你。」
「!」
茨木霍然起身,身上的鬼气浓得像是火焰在燃烧。
他想到了,那一刻癸虚留到底说了什么。
她说喜欢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茨木厚重的痛意在林间炸响,惊飞了无数雀鸟。
顷刻之间,一座山林因他一拳崩塌,鬼火覆盖绿意蔓延,迅速笼罩大地。
他有如自地狱而来的恶鬼,带去一路的毁灭与杀伐。
诸多qíng绪汇聚成qiáng烈的痛苦,茨木无法克制体内bào动的杀意与沸腾的血液,他只想回到京都找到癸虚留,告诉对方,他明白这份心意是什么了。
他不相信癸虚留已经死了,哪怕焚烧一切,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以津真天的哭泣还在他的脑内盘旋不去,问他如何就这么一走了之,原本被癸虚留气到颓唐的心qíng陡然蒸发,他不禁也跟着反问自己——
他怎么就走了呢?
对了,那个树倒下的瞬间,她在说什么来着?
【对不起,茨木。】
细小到被他制造出的破坏全然覆盖过去的声音,直到在人已不再的这一刻才被挖出赤|luǒluǒ的骨架来,再过那么一阵,怕是连坟头都要长出青糙了。
茨木召唤出地狱鬼手,黑紫色的火焰吞没了无数房屋与树木,他一拳打烂了京都的朱雀门,赤红色的杀气使金色的眸子看上去如同鬼造,他冷漠地看着惊恐的人们四处逃窜,或是被倒塌的房子压死。
这些他都不在乎,他巴不得把京都的yīn阳师都引来,有本事便再来一次围剿。请他们尽管结阵落剑,这一次,看看到底谁生谁死。
这一次,他已经失去了退让的理由。
熟悉的金色胧车疾驰而来,迎着茨木的鬼火无畏向前,笔直地在他面前停下。
茨木正要给京都yīn阳寮挥上一拳,使鬼火燃尽这块葬送癸虚留生命的地方,他的胸中气焰猛涨,只想毁掉天地间的所有。
「你便是如此利用癸虚留给你的馈赠?再这样下去,无人可保你xing命。」
人类yīn阳师坐在胧车上,黑色的眸子如同一潭深沉的死水,望着他,语声亲切,语意却冷漠至极。
茨木被凶猛纷乱的qíng绪充斥的大脑稍微冷静下了些许,辨认出了此人身份,花开院秀元……是她的师父。
这个狡猾的人类对他道:「你后悔了?」
茨木在这瞬间胸中的狂躁几乎炸裂,他简直克制不了想将秀元撕碎的杀意。
对!
这个人类说中了,他后悔!
他竟然有一天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而最可怕的是,哪怕这么后悔,也无济于事。
他的力量可以击败放眼望去所有的妖怪与人类,也可以上穷碧落下huáng泉搜尽每一寸土地,但这些通通都没用!
茨木冷笑着举起了鬼爪中的光球,眼中是妖怪残忍的决意。
「我后悔又如何,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造成她身死的人,包括我自己。」
秀元眉也不皱,仿佛看不到茨木手中充满威胁的能量球,而是淡淡道:「若我给你一次机会救她,你可会护她到底?」
茨木猛地皱眉,捏碎了手中的光球,虽然是他自己的妖力,但此时徒手捏爆也会对他造成影响。
他的手被压缩的力量烫出了焦黑的伤痕,发出了滋滋的细碎声响,混浊的血液沿着指fèng流下。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连眼也不抬,只死死地盯着秀元,眼中的贪yù、渴望、与质疑矛盾而歇斯底里,压抑到嗓音扭曲。
秀元紧紧地盯着这样的茨木,良久,道:「这件事没有别人知道,她没死。」
茨木呼吸停滞了一瞬,继而像是得到了解脱般的大口喘息起来,从来都笔挺的腰背在此刻微微下弯,他用血ròu模糊的鬼爪掩住了眼。
嗓音沙哑,许有哽咽,「……带我去见她。」
秀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调转车头,偏头沉声道:「她与你所想或有不同,这一次,你必当护她到底。」
「……若有不能,吾必诛你。」
最后这句语声远远传来,不甚清晰,茨木却没有再漏掉。
他随手抹了把脸,再无方才的疯狂与bào戾,一会儿见到她,可不想劈头就被数落一顿。茨木冷哼一声,飞身跟上。
不必你说,若有不能,吾茨木童子自将伏诛。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礼物送出了,留酱的心意哦~怎么样,我发的糖里都有玻璃渣哦~【很自豪
接下去就没有nüè了,再有一段剧qíng就可以奔HE啦!!
第69章 养女儿(一)
秀元将茨木带到花开院家的深处,那里环绕着茂盛的树木,绿意成荫在昼间是一份凉慡,而在夜里却透出一股yīn郁。
树群中隐着一座塔状的木制建筑,老式且肃穆,好像有种深夜时寺庙中供有的佛像,威严之余又令人心生yīn虚之感。
这种感觉并非来自偶然,因为,这地方本来就是花开院家用以供奉先祖的祠堂。
「此处乃我族祠堂,平日不允人至。」
秀元只简单披了一件薄衫,足以看出他前去阻止茨木恶举的匆忙。纸人式神在前提着灯笼为其引路,他以手掩唇,轻轻咳嗽几声。
茨木bào戾的眼神已见平稳,他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落在前面的人类yīn阳师身上,片刻后移开。
稍有道行的人都可以很轻易地看出,这个人恐怕活不长了。他身上的生命力已十分薄弱,犹如风中的残烛将至命运的最末。
挂锁被拆下,吱呀一声,秀元推开了祠堂的门。
茨木略略抬首,望向纵向宽阔的塔内空间,这里的灵牌密密麻麻,层层垒叠,摆放得十分齐整,光是看去便有股悠久岁月带来的厚重感。让人一时无比直观地生出感触,啊,这就是绵延百年的人类世家。
对于妖怪而言恐怕很难领会这种感慨的心qíng,因为大多数妖怪的时间观念都很差,根本分不清几个月和几百年的区别。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茨木才会明白得这么晚,也回来得这么晚。
明明,他想得好好的,先找个地方消消气,等过几天就回去找她。
结果,一等便等了好几个月。
不光是时间观念差,距离观念也很成问题。哪怕最生气的时候恨不得掐死她或是一走了之,在外面晃了一圈之后他还是会回去的。
只是,这一走也着实有些远。
好在一切都有回旋余地,茨木看着秀元让式神把高高的灵位架向前挪动,露出架子后面的空间,那里竟然延伸下去有一段走廊连着地下室。他鼻尖微动,闻到了熟悉的、令人朝思暮想甚至癫狂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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