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条平日难以觉察的石径小路,癸虚留心里也对接下来的活动十分新奇,她跟在晴明身边,与神乐挽着手,时不时拂开路边伸出的木槿旁枝,穿堂风送来了丝丝清凉使这个夏夜不显沉闷。
小路的尽头白光泛滥,当撇开最后一条粉莹莹的木槿枝,眼前伫立的是高耸而红漆厚重的鸟居,两侧有灯笼高挂,将圆柱横梁映照出幢幢的巍峨之势。鸟居之后就像另一个世界,热闹繁华的摊位占满了道路两侧,路中亦散着扛起流动铺面的妖怪吆喝着买卖。挂得不算整齐的灯笼贯穿着或宽阔或蜿蜒的街巷,有些妖怪会戴上遮面,有些则大喇喇地无所顾忌,他们或挂或提地打着各式各样的灯笼,乍一看去到处都有高高低低的光芒明明灭灭,煞是好看。
此处灯火通明的繁华景象将夏夜的星空照出了特殊的色泽,它像是墨色深处的宝蓝,点缀着亮闪闪的点点繁星,仿佛打开了神的礼盒后铺在深蓝天鹅绒布上的璀璨碎钻。
癸虚留为这美得令人心醉的星空感叹,她爱这个地方。
身旁的神乐喃喃道:「这里白天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只是普通的神社而已啊。」
「只有夏日祭才会这么热闹,它们向当地的土地神借了地方,」晴明微微一笑,敲了敲折扇于掌心一握,道,「走罢,我们也去瞧瞧。」
于是,他就像一个大人带着一串小孩子似的,带头走进了那个属于妖怪的世界。
摊位经营的东西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卖烤串的,卖面具的,卖风车糖人的,这些都只能算是普通的了,有些摊位还卖会说话的石头,会发光的花糙,龙鬣之毫,凤羽流苏,八宝环佩,应有尽有……要论猎奇,癸虚留还找到了好几家捞鱼的店铺,不过店家太坑,只给纸作的网兜捞鱼,没用几次就坏了。但客人还是乐呵呵络绎不绝地来,所有人都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因为大家都很开心。
神乐一点也不害怕有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妖怪,反而兴致勃勃地拉着晴明往糖果铺子走,小白虽然嘴上说着不喜欢吃糖但身体却很诚实地也跟着往那儿凑;以津真天似乎对各式各样的面具很感兴趣,抱上了一张白底红纹的稻荷神面具就撒不开翅膀,而吸血姬则目不转睛地趴在柜台上看一只妖怪训练夜莺唱歌……
癸虚留没有打扰他们,自己也转身寻找感兴趣的东西去了。她来到一处看起来人少一些不至于那么火爆的捞鱼铺面,十几条红色的小鱼有着伞一样的尾巴,在水缸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阁下想要尝试一回嚒?」
正当她出神地看着这些圆鼓鼓的小东西搅出潋滟的水光时,一个稳重严肃的男声这么问她。抬头一看,是一个束发着冠并斜背一管硕大毛笔的男人站在摊位后,他的眼睛围上了一圈白布,说起来这造型和癸虚留倒是有点相似之处。
癸虚留光是站在他对面都能感觉一股公务员气质扑面而来……大兄弟你都这么严肃的?
然后,她就听到一个成熟女xing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同时他的肩上搭上了一只肤如凝脂的手,手的主人自他身后转出,身姿绰约,妆容美艳,除了额上的一双尖角看起来有些可怖,女人微微挑眉一笑,端的是风qíng万种。
「判官啊,这么严肃会把客人都吓跑的。」
男人的面容立刻染上了一层焦虑,哪怕他露出的脸是不完整的也照样能令人很清楚地看出这一点,并且,他的脸庞变得绯红。
「非常抱歉,阎魔大人!」
癸虚留懵bī地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判官?阎魔?不是吧她捞个鱼而已都能碰上大人物的?难道这预示着她未来会轻易狗带?
女人闷声笑了起来,似乎感到有这样的属下真的很有趣一般,「不,汝不必道歉,这只是外出寻乐,并非公务,汝大可放松些。」
「……不过,」阎魔深邃的眼中光华流转,飘忽的视线忽而游移到癸虚留的身上仿佛瞬间凝固一般,被盯上的人只感觉这眼光如有实质,像是陡然间承载了千万重压于一身连呼吸都被迫停滞,女人轻笑出声,「这个小姑娘,很特别啊。」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癸虚留也差点腿软跪倒,她抿紧了唇,双手攥起了拳头。
看来客人并非全是被判官的严肃吓跑的,阎魔其实也得担很大一部分责任才对。不过阎魔显然对此毫无自知,而是示意判官递给癸虚留一只网兜,饶有兴趣地对癸虚留道:「小姑娘,若汝能将这缸里所有的鱼都用这只纸兜捞上来,吾便相赠一件礼物,如何?」
这个女人一旦收起那样幽深厚重的目光,看起来还是别有魅力的,虽然癸虚留已经感受到了她散漫的xing格与明显喜欢逗弄人的恶趣味。
闻言,判官似乎想说什么,但他的身体略微一动便被阎魔搭在他肩头的手压下,他脸色一红,只好沉默地依其所言递给癸虚留一只网兜。
癸虚留顿了顿才接过那只粗糙的纸兜,虽然阎魔没有恶意,但她还是对那种熟悉的感觉不太高兴——关于被窥视的感觉,没有人比她更敏锐。
阎魔之目,是可以看穿世间万物的真实之眼……然而,癸虚留有点小骄傲地想,这回她才不要闷声吃亏,真要比起来她的眼睛还是神之目2.0版本呢!
所以她有些任xing地将信仰之力注入纸兜,这张纸飘浮着淡淡的樟木香气,它曾经生长在平安京外的后山一带,被人伐下后去皮、切片、研磨、打浆……直到它被一双修长的属于男xing的手折成兜糊上浆糊,现在,信仰之力将让它「相信」它是不畏水火的存在。
癸虚留信心满满地拿纸兜舀出了一瓢鱼,第二次,第三次……很快,她就把鱼都捞出来了,鱼缸里空空如也。她将那只纸兜往柜台上一放,扬起下巴看向阎魔与判官。
「好了。」
判官犹自不信,拿过那只纸兜反复看了两遍,口中道:「阎魔大人,这……」
阎魔却心qíng极佳地笑了起来,低声道:「嗯……光明的力量。」
她对癸虚留投以难懂的目光,素手轻抬,纤指芊芊,倏地弹出了一道细细的白光,癸虚留只感觉左耳的耳垂一阵刺痛,她用手一摸,发现那里多了一颗耳钉。好在没有出血,而是像天生长在那里似的,不然她的血气一定会引来众多妖怪。
「这是什么?」
癸虚留皱眉问道。
阎魔语焉不详地笑道:「一个印记罢了,汝日后自会知晓。」
尼玛……果然是老禅师说话风格,总是说话留一半装高深莫测。癸虚留无语地对二人颔首告辞,打算换一个地方逛逛,这家店太踏马闷了。
希望她不到死不要再见到这两位了,癸虚留由衷地想道。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判官终于忍不住急道:「阎魔大人,您怎么能将那么重要的冥府印记给予一个人类呢!这不合规矩啊!」
阎魔不以为意地替判官拂去了一瓣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在他肩头的白色曼陀罗花瓣,美目流转间,微微一哂,「规矩从不是一成不变的,这个小姑娘拥有连吾之双眼也无法看透的来历……呵,如此有趣的光明力量,怎能不施以庇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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