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觉得奇怪,更兼叶锦城一夜白头,谣言传得更加厉害。卫天阁早就撒手不管,刚经历了一场大变动,逞一逞口舌之快,不啻为一种最好的放松,等到他们离开长安,谣言自然会由明转暗,这些可不用他卫天阁再来cao心。
叶锦城伤势渐渐稳定,叶思游与白竹商量一下,几人即日启程回杭州。
叶梅芳大多数时间都在沉默,也拒绝再见叶锦城。叶锦城更是很少再说话,无论是叶思游还是白竹,叫他做什么,他都会十分顺从地完成。叶思游欣慰之余,总觉得隐隐不安。叶思游因为对师姐心存愧疚,对叶锦城管教总是严厉不起来,幸好叶锦城无论习武读书,还是铸剑经商,样样都学得有模有样,在同辈弟子中十分优秀,从不用他cao心,只是在有些事上,主意太大,他从来就管不住。如今这样听话顺从,又沉默寡言,叶思游觉得十分不安。他们一路到扬州,再从扬州以水路回藏剑山庄。
叶思游之前听卫天阁将事qíng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痛心疾首之余明白再也不能大意,他心疼叶梅芳,更心疼叶锦城。思及当年唐天越死后叶锦城反应,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刚到洛阳,就修书一封给叶秋红,严令她告知师弟师妹和周边之人,绝对不许在叶梅芳与叶锦城面前提到与明教相关之事。路途遥远,他们回到藏剑山庄的时候,叶锦城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他与叶梅芳各自沉默,互不jiāo谈,一路上过来,气氛都沉闷得可怕。
他们到达藏剑山庄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夏花凋零,绿意也不复极盛。叶秋红带着人来迎接他们,所有人见到叶锦城的时候,即使是因叶思游之前的信件而保持沉默,可仍旧掩饰不住震惊。叶梅芳与叶思游告别,跟着另一众师弟师妹离去;叶锦城倒是一改路途沉默,对着他们笑得如同往常一样。
叶九霆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之前听师姐叶秋红说梅芳师兄与大师兄要回来,他到底是小孩子,并不清楚其中发生过什么,只觉得十分想念,可是见到叶锦城的第一眼,着实受惊不小,以至于叶锦城像以前一样笑着,用左手一把抱起他来的时候,叶九霆只敢怯生生地用手搭住他的肩膀。
“大师兄……”
“长高了,嗯?还挺沉。”叶锦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嘴角边的梨涡还是跟以前一样,可那枯槁的白发,仍然秀丽上挑却已经变白的眉和眼睫,都让叶九霆觉得陌生而害怕。
“大师兄……”他怯生生地重复了一句,手指不自觉地挠着叶锦城的头发,“你的……头发……”
旁边的一众人都觉出不好,叶思游煞白了脸,立刻给叶秋红使眼色,让她将叶九霆带走。叶秋红扎手扎脚地走上前来,那模样十分尴尬,不知道要怎样将叶九霆接过去。叶锦城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扭头看了看叶九霆手指勾起的那一绺白发,笑眯眯道:“没什么要紧,师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夜没睡,就变成这样了。所以你啊,可不要熬夜。”
人群后头白竹对叶思游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走开。
(五十一)
从天都镇往西南方向走,可以进入长蛇谷,谷底是骆宾王墓,此时虽然已经过了仲夏,可山谷两侧高深陡峻,糙木萋萋,入夜四下一片安谧,只有渐而开始响亮的秋虫哀鸣。
谷清霜醒了过来,她四下看看,周围歪七倒八地睡着一群人,黑漆漆的并没有火光。即使可能会有野shòu来犯,他们也不敢点火,只怕惹来杀身之祸,只好派人轮流守夜。紧随大光明寺之变之后,各地明教据点先后被官兵击杀溃散,谷清霜与陆明灯都在长安附近的据点做事,也算运气十分不错,究竟是逃了出来。
眼下风声正紧,他们这一批数十名明教弟子逃入长蛇谷,只能躲在谷中,不敢再出去,只是隔三差五派人去附近镇上打探消息——这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不仅官兵要防,更要防着其他门派弟子。他们躲了许久,不敢出去,即使出去,他们也不知道应该去哪儿。有关大光明寺的流言迅速传播,难辨真伪,只是有一点是确定的,那便是除了教主和法王以下,无人生还。
陆明灯与谷清霜都知道,陆明烛和谷清泉,当日都在大光明寺。他们思及此事,只能恸哭,除了恸哭和祈祷,他们眼下还能做什么呢?
毕竟夏季未过,谷中白日晴热,夜晚寒凉。虽然这里人迹罕至,只时不时有些长歌门弟子,但是他们也不敢四下走动,只能窝在山上,隔三差五出去寻找食物。白日里天气燥热,出了汗水在夜晚又被夜风chuīgān,时间久了反复如此,十分难以忍受。谷清霜到底是姑娘,生xing爱洁,渐渐觉得实在忍受不住。
陆明灯抱着弯刀睡在旁边,清秀的脸上明明还稚气未脱,眉头却深深锁着。谷清霜四下看了看,这才轻轻推了推陆明灯。
“师兄,师兄……”
“什么?”
“我想……去谷底一趟……”
“gān什么?”
“我想洗洗……”
“不行!”陆明灯一口回绝,“小心出事!”
“不会的,不会的师兄,”谷清霜急了,压低声音拽住他的衣摆,“这三更半夜的,谷中哪里有人?”本来山中还有山涧,可最近晴热少雨,山涧水渐而枯竭,只够饮用,唯有下面骆宾王墓前面的水潭中还有清水。
陆明灯拗不过她,只好无奈道:“那我陪你。”
两人小心翼翼地离开营地,运起轻功往山下去。今晚的月色朦胧,山谷中凉意阵阵,景物和糙木山石的yīn影,都在时隐时现的月色下不住颤动。两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谨慎地摸到骆宾王墓前。影随风摇,周围的糙木沙沙作响。他们不敢点火把,只能凭借黯淡的月色四下查看一番,周围并无异状。陆明灯给谷清霜丢了个眼色,告诉她要小心,自己识趣地走到数十尺开外。四下只有糙木沙沙,和山涧水潺潺作响。
谷清霜蹑手蹑脚地脱下衣服,搁在岸边放好,才光着身子走进水里。山涧水本来就寒凉,更兼山谷中夜间冷风chuī彻,她一走进水里,立时就打了个寒颤。可这究竟比满身汗渍舒服太多,她叹了一口气,将身子沉入水中开始擦洗。水声风声更显得四周静谧,这水潭虽然不深,可看起来黑黝黝的也颇有几分可怕。明教弟子已经如惊弓之鸟,如今糙木皆兵,心境着实无法松懈。谷清霜手忙脚乱地沐洗gān净,赶紧上岸来将衣服裹了起来,往陆明灯的方向走过去。陆明灯听见响动,回头看她缩手缩脚,不禁皱眉低声道:“你赶紧穿好衣服,这样慌张做什么?”
“师兄,你……”谷清霜的牙齿格格打战,说话也断断续续,“难得下来一趟……你……你不去洗洗?”
陆明灯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走到水边褪下衣物,谷清霜背对着他站在数十尺开外,靠着一棵树整理腰带,她听见陆明灯走进水里的声音,些微的一闪,很快就被山涧流动的声音掩盖过去了。月亮从云朵后面探出头来,只是一下,又极快地缩回去。周围的景物渐渐淡入无声无息的黑色yīn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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