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城!锦城?!”陆明烛大声叫他,叶锦城闭着眼睛挂在他身上,脸色惨白,只是不应。东边咔嚓一声又是一道霹雳凌空炸响,叶锦城的身子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随即颤抖起来,将脸更深地埋向陆明烛颈窝处,倒弄得陆明烛一愣。
“锦城……你别怕啊,别怕……你先跟他们回去——”
陆明烛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和轻功的飞掠声,知道是明教其他人已经跟上,叶锦城软软地靠在他身上,陆明烛似乎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句什么,但是被瓢泼大雨浇散了,听不清楚,陆明烛下意识地想转头将叶锦城jiāo给前来接应的人,他心里还惦记着前面的那个黑衣人。
谁知刚转了半个身子,却猛然感到怀里的叶锦城扣在他身后的手骤然发力,陆明烛只觉得肩胛骨一阵剧痛,被叶锦城拧着转了半边,叶锦城右手从他腋下抽出,猛地推了他一把,陆明烛被他一股大力推得向后直跄出去,后心结结实实地撞在山壁上,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随即他听见一身闷响,那声音在瓢泼bào雨中显得不大,却十分清晰,叶锦城的手冲他举起来,又无力地垂下去。他似乎想对陆明烛说什么,却跌坐下去,侧躺在泥水中,眼睛慢慢合起来。
陆明烛喘过一口气来,就见叶锦城后肩处cha着一把剑,那薄如蝉翼的剑身随着剑柄在雨中不住颤动。陆明烛瞪大眼睛,只觉得手脚俱冷,身后众人已经赶到,为首的是陆明灯,他扫了陆明烛与叶锦城一眼,脚下一个大轻功向前直飞出去,向那剑投掷来的方向而去,陆明烛的目光茫然地从叶锦城惨白的脸上移向陆明灯,只见师弟的身影在一道闪电的照亮下停在十几丈开外微一点地,陆明烛瞧见他双脚蹬地一跃而起,显然是流光囚影的步法,才终于一个激灵大叫起来。
“明灯!明灯!回来——你打不过——”
后面有人上来接住了叶锦城,尽管这时瓢泼大雨,可也浇不灭陆明烛心似油煎,他倒提了弯刀疾掠而出,一道巨大锋利的闪电像是冷冷的嘲笑,瞬间照亮了整个山谷。
陆明烛在瓢泼大雨里站定了步子,他瞧见几丈开外陆明灯被人从后面挟持着,从后面挟着他的黑衣人蒙面的布巾终于掉了下来,露出一张与他声音不相配的十分年轻的脸,那人右手拿着一把短匕首,尖端就抵在陆明灯因紧张而微微颤动的喉结上。
“退后!”
这声音很低,微喘,却冷静异常,几乎要盖过雨势。
“放了他!”陆明烛手提弯刀,向前踏出一步,那黑衣人冷笑一声,一抬手毫不犹豫地在陆明灯脖子上划出一道不算太深的口子,血液渗出来,立刻被雨水冲刷掉了。
“我叫你退后!”
陆明烛不敢再动,只能瞧着那黑衣人挟着陆明灯,一步一退,那年轻的脸孔上一对明亮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烁烁,紧盯着他。陆明烛听见身后传来急促踩水的声音,是其他人跟上了,瞧见这一幕不由得一个个发出低沉的惊叫,又在陆明烛的手势下沉默下来,站在原地不再向前。
陆明烛心里还惦记着叶锦城,又焦虑于面前命悬一线的师弟,简直是水深火热般煎熬,脸上神色却还沉稳无比。他一松手,丢下了左手的弯刀,一把,右手的,第二把。黑色的靴子踩过水,向前踏了半步。
“放了他!”
“叫你们退后,没听见吗!”
那人竟然毫不犹豫,抬手又是一刀,陆明烛眼见陆明灯的脖子被豁开第二道口子,只能收回步子,不敢再动了。
卫天阁呢?!卫天阁呢?!他很想对身后的人大声质问,却明白问了也无济于事。卫天阁不是从西边将这些人驱赶进裂谷深处的么,若是来个前后夹击,任这人武功再好,或是挟了陆明灯,也cha翅难飞。可如今这紧要关头,却不见了卫天阁的人。
陆明烛不敢再动,也心知绝难再紧bī,否则狗急跳墙,师弟xing命难保。他只能瞧着那人一手卡着陆明灯后颈命门,一手架着匕首,一步步退进身后雨夜的黑暗中,消失不见了。陆明灯白色的外套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雨夜中匕首闪着的寒光也黯淡了,没入西边漆黑的雨帘。那西边只有雨的网疯狂地jiāo织在天地山峦间,而卫天阁率领的天策府众人并没有出现。
叶锦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不平静的梦。
梦里一片刀光剑影,唐天越,师父叶思游,藏剑山庄,西湖,唐家堡,嘉陵江的渡口,枫华谷,被染红的枫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零落一地。这些人或者场景在他眼前jiāo缠往复,拽着他往更深的黑暗中坠落,他竭力伸长了手,却走不出去,身后出现的是唐天越,微笑地对他伸出手。梦的最后前面浮现出一个高挑的年轻人,微卷的头发柔亮地披在肩头,与中原人有些不同的模样秀丽俊美,那是陆明烛。叶锦城夹在两人之间,一时不知该往哪边走,直到一阵风来似的,所有人或事都被风chuī散一般渐渐淡出成水墨洇染。
他眨着眼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是面孔对着墙壁趴伏的姿势,鼻尖充盈的是清苦的糙药香和微微的血腥气。叶锦城忍着渐渐感受到的剧痛,竭力转过头,一眼就瞧见陆明烛趴在chuáng边,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几缕带着点褐色的头发从前额落下来,jiāo错着贴在他侧着的脸颊旁边,时常上挑的浓亮眉尾此时因在睡梦中而微微放松,带着点柔顺的意思。
叶锦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竟然伸手去撩拨那几缕头发。只是一碰,陆明烛就醒了。
“啊,你醒了!”陆明烛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地带着惊喜,和他眼睛里发红的血丝完全不相称,叶锦城还未来得及问话,他已经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叫大夫来看。”
“等……等等……呃!咳咳!”叶锦城急迫地想抬起身子,牵动了伤口咳嗽起来,陆明烛赶紧转身回来坐下,给他顺了顺气,叶锦城的咳嗽声渐渐缓了下来,陆明烛的手还是在他后脊背上稳定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叶锦城敏锐地感受到这手虽然很热,但还是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乏力。
“先别……我、我问你几句话——”
“别问了。”陆明烛瞧着叶锦城极力转头,连忙蹲下来凑近了些,叶锦城只看见他浓长的睫毛随着说话不住地颤动着,陆明烛的官话说得很好,几乎听不出与中原人有何不同,只是如今却带上了微妙的口音——这说明他其实很激动,高兴,或者愧疚,或者是别的什么。
“别问了,”陆明烛重复了一遍,还是带着微妙的口音,“没事的,人在就好,人在就好,可是你——”说话的语气一瞬间变了,陆明烛的脸一瞬间带着点怒意凑过来,“你这个——你gān嘛要去挡他的剑!”
“我……”叶锦城苦笑半声,却又是一阵剧烈的猛咳,陆明烛的手指在他肩胛后面的伤口不住地来回轻抚,动作里有点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不知道叶锦城一面咳嗽一面把脸颊埋在枕头里偷偷笑了,“……我……咳咳,你以为我愿意受伤啊?只是想推开你罢了,没想……咳……没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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