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连晓却不肯走了,他从来都xing子直慡,只是同唐天霖在一起的时候,为了顾及他的qíng绪,很多话一忍再忍,并不说出口罢了,如今看见唐天霖这副样子,顿时觉得再也忍不下去。
“你不要这副样子了行不行?从藏剑山庄出来,就没见你有过好脸色,叶锦城去了西域,你不高兴是不是?你不高兴有什么用,是,是,我知道,你其实心里把他当成大嫂,是不是?不是我说——寡妇都能再嫁呢!他去西域,你管得着么?”
“你——”
“你什么你,哦,有话说,长嫂如母,可就算长嫂如母,还有句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算是你娘要嫁人,你也管不着!他叶锦城愿意去哪里,你管得了?”
唐天霖猛然转头死死盯住他。
“是啊,寡妇都能再嫁呢。我要是哪天死了,你是不是也转头就去找别人了?”
风连晓一愣,唐天霖虽然平时绝不会说这样的话,眼下说了,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只好硬撑着道:“怎么,你死了还不让我找别人?你看什么看?做鬼也不放过我吗?”
“我死?”唐天霖咬牙切齿地抓住风连晓的肩膀,“那我还不如立刻先杀了你!”
风连晓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唐天霖死命板着,却终究也大声笑了。
独居的日子郁闷难捱,可陆明烛已经开始觉出一种习以为常的平静。要读的东西太多,要思索的事qíng也太多,他甚至开始常常觉得时间不够。为了方便查阅,他开始将那些典籍分门别类地标注出来。这里没有大光明经卷,可那些少年时代学习的内容,还深深地埋藏在记忆里。这地方本来就寂静无人,入了夜更是连看守弟子偶尔的来回走动也销声匿迹,让人恍惚觉得回归到一种万物空寂的qíng状。旧日记忆中的教义在模糊中逐渐变得清晰,开始此起彼伏地涌现。多少个夜晚他开始伏在如豆的油灯前面,执笔记录下记忆中的内容和阅读眼前这些典籍的感悟。
他在中原呆了很久,也去过许多地方,这些他曾经踏足的地方,山川地理,人文风物,都在无边的孤寂中浮起异常清晰的脉络。他在昏huáng的油灯下拿着笔,思索当初枫华谷战场发生的事qíng。记忆是如此含蓄而清晰的东西,在寂静中开始渐渐展开它们丰富多彩的旧貌。他开始写下当初枫华谷发生的事qíng,写下长安、洛阳,甚至他最不愿意回忆的杭州城的风土习俗。以往在中原生活,他没有料到自己还记得这么多的事qíng——虽然他已经很清楚地知道,即使记得再多,他也从未真正了解过中原人;不仅仅是他,从祆教脱出的大光明教,虽然有对中原了如指掌的教主,可整个明教,却从未真正了解中原,从未真正了解中原人。这是他们失败的原因,是他们在长安走向盛极一时的辉煌顶峰又骤然跌落于尘埃的原因,西迁路途漫长,何其艰难,其中多少艰难苦辛,在当时像是上天对他们骄傲的惩罚,可在此刻这样狭窄的石室里,在他心里,开始渐渐展露其苦涩后面的灿烂,变成明尊用特殊方式赐予他们的礼物。世事无常,万物更迭,这些东西被多种多样的方式展现出来。他渐渐不再抱怨,而只是静心整理。
只有一样,他仍然无法在漫长的夜晚,从梦境中将叶锦城遗忘。他已经记不清从何时开始,只要躺下合眼,叶锦城必然从梦境深处走来,拉着他一遍遍重温过往虚假的甜蜜。这梦境不由自主,他开始觉得困扰,可时间长了,也开始习以为常。习惯是件十分艰难又十分容易的事qíng,一旦习惯,他便不再觉得那么痛苦,总有一天,他会忘记叶锦城。
陆荧来的次数不多,可也足以在他每回觉得要入空灵之境的时候来恰到好处地将他打断。陆明烛偶尔觉得十分恼火,可也不能直接发作,只好将气拐弯抹角地出在陆荧身上,两人言语来往间互不相让,往往将对方气得跳脚,陆荧每每气得哆嗦,发誓下回再也不来,可到了日子,自然又要来打扰陆明烛入定。陆明烛用心写的和随手写的那些东西,他都看了,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可他是定然不会承认看不懂的,只会每每装作理解至深,然后再做出嗤之以鼻的模样。有时候他会将陆明烛写的东西带走,陆明烛往往信手书写,也不介意那些东西的去向,任由陆荧拿走,却也还时不时地嘲笑陆荧,说他即使看得再久,也未必能懂。陆荧照例会bào跳如雷,下一次却照样将东西带走。
“啊,你又来了,我这里就这样好?”陆明烛没有抬头,只能感受到一股冷风随着来人走近的熟悉脚步被裹挟着带进来,那风还是十分寒凉的,可他已经从里面隐约嗅出一点点早chūn的料峭气息。
陆荧一反常态,默不作声地走到他面前。陆明烛还未抬头,陆荧就将一大叠纸扔在他面前。陆明烛看了他一眼,再看那些纸张,都是自己旧日里写过的东西。陆荧也不摘下披风,只是大声咳嗽,双手去搓揉冰冷的脸颊。
“我把你写的这些拿给法王看了。”
陆明烛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盯住他。
“别这样紧张。”陆荧转身朝另一侧挥了挥手,立时就有几个明教弟子跟了进来。这是陆明烛几年以来除了看守和陆荧之外,头一次见到旁人,这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狐疑的神色,往后退了半步。他看清那些弟子手中端着的是红白黑三色的衣物,和一副镣铐。
“我把你写的这些拿去给几位法王看了,他们要见你。”陆荧吩咐那些弟子将东西放下,又让他们退了出去,“到底还是犯人,难免委屈你些,”他指了指那副镣铐,示意陆明烛要戴在脚上,“委屈些吧,换好了这些,跟我出去,如果事qíng顺利,你很快就能见到师弟师妹了。”
陆明烛转过脸,深深地盯着陆荧,陆荧也抬头看他,陆明烛看见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笑意。
“快点。”
(七十七)
屋子外面的沙霾chuī了一整夜。清晨时分,阳光还没有从沙漠的东面升起来。伊丽哈姆早早出门查看了一圈,沙bào已经基本平息下来,远方透露出的熹微的晨光也洁净而透亮。显然今日不会再有沙霾了,只有些残余的微风,卷着细微的沙粒在低矮处盘旋。chūn季沙霾最多,如今已经是chūn末夏初,沙霾虽然变少,可往往每场沙霾就变得格外猛烈些,昨晚的那场沙霾,就是这样。伊丽哈姆家住在遥远绿洲的南面,与绿洲尚有一段距离。她多年来一人独居,也早就习惯了。眼看着沙霾随着东边逐渐升起的朝阳而逐渐彻底平息下去,伊丽哈姆背起筐子出了门,往西北方向走去。
绿洲里聚集着许多往来的客商,而荒漠中生长的为数不多的药材都还算名贵,采集一些到遥远绿洲的集市上兑换给收购药材的客商,可以换取一些银钱来生活。伊丽哈姆往荒漠深处走去,太阳渐渐爬上中天,将脚下的沙地炙烤得滚热。她走向远处一片有凸出石块的荒滩,那里偶尔会生长着糙药。
脚下的什么东西将她绊得一个趔趄,她站稳了蹲下身去,从半掩埋的沙中拉扯出一个皮制水囊。那水囊还很新,伊丽哈姆下意识地抬起头往前看去,只见前面沙海延展,到处零星散落着东西。她惊得站起来,随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大声呼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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