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零)
所有的人都出去了,周遭静下来,他才觉得伤口钻心地疼,那袖箭前面有倒刺,往里面勾得极深。叶锦城不知道它到底有多深,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还好出血并不算多。他坐在那里,定神想了一刻,却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外面乱哄哄的,大约是láng牙军的搜查还没有结束。叶锦城不敢就这么出去,唯恐再遇见洪英,因此只能gān等着他们搜查完了自己消停。先前太紧张,此时觉得又累又困,却无论如何不能休息,只好gān坐着,满心昏昏沉沉地想的都是赶紧给营地报信。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láng牙军今晚发现有人偷听,很可能会提前原本的计划,更快地去捣毁已经发现的营地,必须得赶在这种可能xing之前,将消息传达过去。可是知道那个营地的人不多,他也不放心jiāo付别人,只能自己去。
外面的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停歇。伤口越来越胀痛,即使坐着不动,也能感觉到那带着倒刺的锐器像是活了一样随着筋ròu轻微的牵扯,在蠢蠢yù动地往里面钻。叶锦城确认门已经拴好,这才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想要把那个东西挖出来。他试了一下,疼出满头冷汗,却因为姿势不顺手,怎么都弄不出来。他不敢再动了,只怕那东西反而钻进去伤了内里。
叶锦城靠坐在那里,握着沾血的匕首,绝望万分。虽然他满可以叫人请个郎中过来,可是洪英等人未必就这样善罢甘休,明日若是再来调查,万一问出来,他就再也解释不清了。可是这伤得又不能贸然走动,简直叫天不应。叶锦城额上全是冷汗,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大光明寺那夜,被骤然划过夜空的白亮闪电照得轮廓分明的、陆明烛的脸。
门口突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叶锦城悚然一惊,赶紧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摆弄好,道:“谁?”
门外沉默了一会,叶锦城紧张起来,提高声音又问了一遍道:“谁?”
“……是我。”门外的声音很低,“主家,我来接你回去。”
叶锦城眼睛一亮,他听出这竟然是唐天霖的声音。唐天霖显然弄不清楚这屋子内的qíng况,只怕还有别人,虽然辨认出是他的声音,可是在称呼上异常谨慎。叶锦城小心地站起来,尽量不牵扯到伤处,走过去给他开了门。门外果然是唐天霖,他穿着寻常的劲装,一闪身进来就紧紧合上门板,鹰隼似的眼睛旋即往屋子里一扫。
“没有别人……”叶锦城艰难地喘了口气,“你怎么找来的?”
“在商会问的别人,说你去了平常不去的地方。我想着觉得奇怪,近来不是不太平么,还是来找找看——我在前面问了人,这边一间间敲门找过来的。”
“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看……”叶锦城不由自主地倒吸着气,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这个东西……”
唐天霖脸色一变,掀开叶锦城的衣服看了看。他试着用手拨弄了一下,叶锦城疼得一瑟缩,唐天霖摇了摇头,脸色更难看了。
“有倒刺,扎得深。不弄出来,没法走路。会钻进去。”
他是个常年接暗地里任务的人,一看这些暗器就知道个大概。显然唐天霖也很清楚,此时不是询问事qíng原委的时候,因此半句废话都不多说,只从身上抽出一把小刀,在燃起的灯火上烤了烤,道:“叶大哥,你忍着点。”
匕首尖直楔进去,把那暗器周围的皮ròu划开,唐天霖的动作显然已经尽量利索,但是那东西挺深,大量的血还是在一瞬间涌出来。叶锦城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却又很快竭力忍住了,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滚落下去,唐天霖斜睨了他一眼,看见他脸色跟纸一样雪白。还好唐天霖身上带着止血药,给他简单洒了些上去,又将里衣撕成条绑好。先前背后的伤还未曾完全结痂,连带着这里新伤,看起来简直一塌糊涂。唐天霖于心不忍,连包扎的动作都变轻了。叶锦城疼得没法跟他道谢,只是径自蜷缩在那里发抖。好一阵子之后这最初上药的疼痛过去,脸上的颜色也才缓过来些。
唐天霖手脚利索,心思缜密,不用叶锦城说话,早就把所有可能的痕迹都收拾得gāngān净净。甚至还打开窗户,燃起更多的香料来驱散可能会有的血腥气。
“叶大哥……这怎么说?是不是不能让人看出来?”
叶锦城没力气答话,只是点着头。又休息了一阵,稍微缓过来一些,他把前因后果大致同唐天霖说了,却没说出之前听到的消息,只是告诉唐天霖这几日千万不要回营地。这倒不是他不信任唐天霖,而是他知道这件事qíng在同何予德商量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不敢呆久,又检查了一遍,便相携着从赌坊出去。叶锦城步子走得四平八稳,不复平时的轻盈,却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唐天霖在他身边凑得近,便能看见那大颗的汗一直从额角隐隐地滚落到发梢里去。唐天霖一直把他送到家中,又沉默地离去。叶锦城有意无意地不让他进家门,是因为怕他总跟陆嘉言打照面。其实叶锦城知道,唐天霖一定见过陆明烛,也知道陆嘉言的存在,却一直沉默地不说什么。他的沉默让叶锦城不安,因为他不清楚,到底唐天霖是不是已经释怀。只是唐天霖却也并没说过什么,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
陆嘉言聪明,好像看出了点什么端倪,询问叶锦城出了什么事qíng。叶锦城没有办法跟他解释,也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忧心忡忡道:“嘉言,今天你见没见过你师父?”
“见了!”陆嘉言点头,“师父早上来看过我,后来走了。”
“那,你知不知道师父去哪儿了?”
“……叶师叔,我不知道。”
叶锦城一眼就看得出,这孩子在撒谎。他看着那纯净的掩藏不住谎言的眼睛,竟然觉得伤处也不怎么疼了,只是心里隐隐作痛起来。他知道,陆嘉言撒谎,只能是因为陆明烛叫他不要相信自己。的确,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要求他来信任。他不杀自己报仇,已经是慈悲了。他知道,陆明烛在尽可能地回避他,也不会任他这么轻易就了解行踪。
他知道,如果孩子不说,他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因此只能笑笑揭过这一页。既然陆嘉言不说,他就更觉得回营地完全不能耽搁,必须第二日就去,哪怕走不动也要去。陆明烛有可能在营地,大家都在那里,多呆一刻,就多一分危险,他必须尽早去提醒他们。
叶锦城没有时间休息,他不能让láng牙军起疑,所以第二日一早照旧起了个大早,在商会露了一趟脸,好让大家都看见他。前半日将尽,他才找了个借口说出去办事,小心翼翼地回到营地,可那时候天也已经渐渐黑了。
他气喘吁吁地走着,渐而觉得体力有些不支。这段路不算短,身上还有昨日的新伤,可是全无办法,只得用尽力气咬牙忍耐。差不多到了营地的时候,他已经觉得伤口好像在往外渗血,gān渴难耐。
已经是晚上了,又是冬季,山风格外寒冷。叶锦城问了人,却知道何予德不在营地,今晚可能也回不来。他焦急万分,这种大事却又不好同其他人说,只好想着晚上留在营地里,等第二天何予德回来再商量。还好他知道,láng牙军应该暂时并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端掉已知的营地,也需要几日时间,只要赶在那之前搬迁,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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