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洛阳?师兄,那我要不要顺便去叫点人手?”
“不,不在洛阳……我们可能得去洛道。”陆明烛停下脚步,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信,“你先把明灯叫来。”
(一二六)
洛道这个地方,早在安禄山史思明起兵之前,就显出一派破败凋弊的景象,看起来同历尽战火后的疮痍也没什么区别。这地方在好多年前就是红衣教的据点,陆明烛知道,尤其是大光明寺之后,红衣教趁着空白在中原迅速发展起来,到处都是信徒和祭坛。洛道这里,算是最大的几处之一。
他接到的信,是洛道的明教据点里传来的急件。在东北方的驿站里他们换了马,也放慢了行进速度。这一路过来都太赶,所有人都疲惫不堪。陆明烛带来的人不算多,除了他自己还有陆明灯夫妻二人,也就三两个明教弟子。信上说,洛阳商会运送了一批货物,途经这里,不知怎么与红衣教的人起了冲突,红衣教一个没留手,竟然将洛阳商会的人给打死了。偏巧这里的明教据点也是惯常与红衣教势不两立,那日正巧赶上明教偷袭红衣教据点,四下里乱成一团,洛阳商会中人的死,不知道怎么的就被赖在明教头上。这一下不可开jiāo,连打了几日都没有个结果,不仅是商会的人,连着明教和红衣教,都各自往洛阳传信,叫更高身份的人来处理这件事。
陆明烛一面策马缓行,一面又把之前的信从怀里摸出来看。陆明灯策马走在最前面辨认路径,谷清霜策马在陆明烛斜后方,见他又在看信,不禁道:“都是红衣教生事,我们好好的也被牵扯进来,这回定然不能饶他们。”
陆明烛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师妹,等会儿到了营地里,可不好这么同大家说啊。”
“……哎?”谷清霜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不能见这信上写的什么就是什么,等弄清楚了事qíng,再下论断也不迟啊。”陆明烛摇摇头,随即轻踢马腹,策马跑到前头去,留下谷清霜在后面兀自沉思良久。只有陆明烛才知道,自己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完全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经验。从少年时跟随法王来到中原,亲眼见证过明教如日中天,又亲眼见识到广厦轰然倾塌,他知道,有时候这种事,并不能因为自己的立场就先来被蒙了眼和心,否则到头来只会吃亏。信里虽然是这么说,说是红衣教把事qíng推到明教身上,可是他知道,这是教中人自己的说法,现在还没亲眼看见,谁知道到底是怎样。目前互相推诿的qíng状,只怕事qíng没那么简单。
他们顺着洛水的方向一直往南走,不免路过红衣教的营地。好在此时天色尚早,几乎是还没亮,沿着洛水的密林隔开了他们与红衣教营地清晨的苏醒,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陆明烛吩咐众人加快速度赶路,尽可能在天色放亮之前到达明教据点。
天色蒙蒙亮,靠近桉林的地方起了一层清晨的薄雾,透过这层薄雾,连这死气沉沉的洛道看着也不那么叫人窒息了。绵延着将江津村和长守村隔开的洛水,在这个早上渐渐明亮起来的朝雾中,也闪烁着清澈的粼光。明教据点在江津村的南面,在差不多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他们迎面碰上了据点中前来接应的人。陆明烛跳下马去,同这里的头目简单jiāo谈了几句。众人一起走回营地,休息片刻之后,几人jiāo谈了一下qíng况。差不多是十多日前,红衣教偷袭明教据点,这里没有防备,红衣教在洛道这处据点势力又大,他们很吃了一些亏,便思量着报复回去。可偏巧那天洛阳商会的人押运货物,路过升仙谷的时候,被红衣教拦截下来,说要检查货物。洛阳商会在洛阳势大,此次沿途亦不是没有给红衣教缴纳过路财,被拦下之后当然不忿,起了争执,偏巧又赶上明教弟子来,混乱中商会死了好几个人。红衣教不肯承认,说商会众人死于明教之手,偏又扣着商会的货物不放行,意图要商会将这笔账算在明教头上,更要明教让步,退让据点地盘。洛阳商会的货物走不了,却又一时没有办法同红衣教抗衡,再说在混乱中,谁知道那几个人到底是死在哪方手里,因此也极为不满,三方一时僵持住了,现在怎么也解决不了。
陆明烛知道,自从安禄山起兵以来,红衣教和láng牙军抱成一团,现在正嚣张跋扈,在这件事上又扯进洛阳商会,bī商会站队,将责任推到明教头上。此事看来不大,然而一旦得逞,明教势力被排挤出洛道以南,这是从南面拱卫明教在洛阳据点的屏障,洛道的势力一旦溃退,洛阳据点也就不再那么稳固。他本来收到信时,还颇有些不以为然,只觉得洛道这里小题大做,何必非要自己过来一趟,只是因为洛阳据点并没有什么事qíng,便还是过来,可是一旦走到这里,他才明白事qíng没有那么简单。
陆明烛差不多弄清楚了事qíng大概,这才让陆明灯和谷清霜准备一下,立即去红衣圣殿那里探一次路,去问问事qíng到底是怎样,红衣教又究竟想怎样解决。出于一些谨慎的考虑,他并不打算开始就自己过去。
陆明灯和谷清霜依言准备东西,从升仙谷方向穿过天罚林去往红衣圣殿。两人到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午后了。洛道这里好像始终都笼着一层散不去的薄雾,一股yīn湿蓊郁的气息,土地却又gān得奇怪。过了一座桥,前方已经出现守卫的红衣教弟子。陆明灯下马上前,告知来意。那红衣教弟子对他们的态度很是不友好,却也终究没有把他们怎么样,只是放他们进去了。两人一路走到里面,便有个穿着打扮看起来考究许多的高阶弟子迎上来,却只是用鼻孔看人,一言不发地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谷清霜一面不吭声地走,一路四下打量,之间到处都是民夫在修缮圣殿,却不见任何关于洛阳商会的蛛丝马迹。之前听说人是被红衣教扣了,现下看来,藏得倒是很严实。那高阶弟子将他们带到一处殿门前,陆明灯走开了几步,跟她jiāo谈了几句话,大约是要见她们这里的头目之类,只留下谷清霜一个人站在那圣坛旁边四下打量。周围来来往往的红衣教弟子,神qíng都yīn阳怪气,谷清霜纵然不是当初的年轻姑娘,也多少有点介意,正在不自在,她突然看见有另外两个红衣教弟子从广场的那一面走过来,身后引着两三个人。那三两个人皆是穿着杏色白色jiāo织的衣服,在这满地的红色衣裾里看着分外显眼。
是藏剑山庄的人。谷清霜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自从再次来到中原,她再看见藏剑山庄的人,看见他们杏色的衣裾和重剑,总是掺杂了几分厌恶。她没有经历过大光明寺之夜的风雷闪电,也没有亲眼看着师兄遭到叶锦城背叛,她的感受,不像陆明烛那样直观,可是心底里对藏剑山庄和那个她曾经叫他作叶大哥的人还是存了忌讳的。自从回到圣墓山,师兄进了无明地狱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提起过叶锦城,可她和陆明灯,还是辗转知道了之前的一切事qíng。
那几个人并没有走得太近,只是沿着广场的另一侧,往通向圣殿里侧的另一条路去了。可是他们还是渐渐靠近了,谷清霜不想看他们,可是却隐约瞧见为首的那个高个头的男人,一头高高束起的白发,极其显眼,可是看着腰板和步履,又不像是多么年老的人。她站在那里,再定睛一看,突然觉得一股冷意通过脊梁,连带着整个人都站在那里动也不得动了。午后初夏的风本来很是有点热,此时她却觉得一阵发冷,她觉得自己是想叫出声来,可手抬起来,却又僵在那里,没法捂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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