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
叶锦城没说话,只是又擦了一下嘴角,然后将手背按在上面,他皱起眉头,似乎疼痛难忍的样子。叶九霆用力太大了,只是这两下他的脸颊就要微微红肿起来,隐隐约约能看见指印的轮廓。他没说话,却突然站了起来,往另一边去换了个地方坐下。叶九霆心里乱跳不住,也弄不清楚他这样子到底是清醒了些还是更厉害了,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又抬起自己的右手来看了看——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是不是还不够,gān脆豁出去,再打他两巴掌好了——就算等师父醒来,他会被打死,可现在qíng况紧急,也算值了。
叶九霆右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举了起来,正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前面背对着他坐在那里的叶锦城头也没回,却突然开口道:“多谢,不必了。”
这声音清冷而且镇定,完完全全就是一副清醒了的模样,却听起来与平时有哪里格外不同似的。叶九霆吓了一跳,脸上一下子火辣辣地烧起来,正要解释自己为什么如此,准备哀求师父饶命,叶锦城却转过身来。叶九霆看见他头发散乱,脸颊红肿,虽然还是láng狈不堪的模样,可那眼神已经急速地清灵而且冷冽,像是冰凌子一样。
“师父!师父饶命啊,你听我跟你解释……我不是……我、我不是……”
“……别说那些废话。”叶锦城冷声回答他,“现在什么时候了?”
“这……这,”叶九霆迅速反应过来,师父不找他麻烦,他乐得赶紧说正事,不枉他铤而走险,gān了这种欺师灭祖的事qíng,两巴掌能把人打醒,总算是值了,“没有多久!你和明烛哥在林子里遇到那个……那个……就是昨天夜里的事qíng!只是就这么一点时间里,发生了好多事,方才明烛哥来江津村这里……村民们把他给扣下了,听说还受了伤!他现在传话过来,叫咱们的人去呢!说是尸首是一起发现的,咱们的人不去,他不好解释!”
“……什么?”叶锦城冷声问。
“他被人扣下了,受了伤!现在明教据点那边还不知道!不过是这两个时辰的事qíng!”叶九霆太了解他,一下子就抓住他问话的重点,“师父,怎么办?”
他说着把叶锦城不清醒这段时间的事qíng重新描述了一遍。叶锦城坐在那里听他讲,从头到尾脸上的神色八风不动,没有一点变化,弄得叶九霆忍不住偷眼看他,简直怀疑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清醒了。不多时叶九霆说完,叶锦城沉思了片刻,才道:“……红衣教。”
“对!对!明烛哥也是这么说的!我自己后来想了想,大约也是这样!”
“什么大约,一定是她们做的。”叶锦城面无表qíng,只是这样的神qíng,配上他那红肿起来的脸颊,显得有点可笑。叶九霆不敢多看,赶紧低下头去,道:“师父,你看这……”
“我去见江津村的村长。”叶锦城站起来,将发带解散了,重新随随便便地一挽,“九霆,你过来。”
“是,师父,我做什么?”
“你听好我下面的话,一个字都不要漏掉。”叶锦城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搁在叶九霆肩上。漫长的二十年岁月悄悄流走,当年像豆芽菜似的孩子,连小小的重剑都拿不动,现在却已经比他还高,需要他微微仰着头才能看清面容,“你立刻找一身衣服,和寻常村民穿的一样就好,沿着洛水,从东面那一条道回洛阳。在这里,用走的,一过了北面红衣教营地,出了洛道,立刻找驿站或者随便什么地方,只要能买到马,快马加鞭回洛阳。回到洛阳,一刻都不要耽搁,先回家把陆嘉言送回屠láng会营地,然后将这里的qíng况如实转告他们,再回家收拾东西,让杏子带好孩子,随时等着我的消息。我算了一下时间,如果三日之后我不给你传信说无事——对,哪怕只是什么消息都没有,你也立刻带着杏子回杭州,一切生意不要,放下不管,哪怕一路改姓换名,也不能给人认出来——越快越好,一刻都不得耽搁。你没有时间休息了,现在就收拾东西走人——辛苦你了。”
“师父!师父你等等!”叶九霆的眉头深深拧起来,他从来没有听见过叶锦城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后心一股冷意蔓延,不由得机伶伶打起寒颤来,“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方才的话,你听清楚了没有!”叶锦城突然厉声问他。
“……是,听清楚了。”
“现在就走。”叶锦城返身去找了佩剑挂在腰间,在昏暗的烛火中,叶九霆看见他银色的眉头闪闪发亮,却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渐渐柔和起来,“……当年师父把你托付给我,说是托付,我其实知道师父的心思,”他突然微笑了一下,“说是让我做你师父,其实多年来,反倒是我蒙你照顾更多些。九霆,我这一生做过好多错事——对不起的人太多。世人常说,一念成魔,我一念之差,连累多少人跟我受苦。你跟着师父多年,师父没什么能给你的,是师父对不住你。如果真的要回杭州,和杏子好好过,那样师父也就安心了。好了,这就去吧。”
“师父……”他这一番话像是jiāo代遗言似的,直弄得叶九霆毛骨悚然起来,“师父,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跟我说一声,我好歹也……”
“多说多错,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小心避开红衣教的眼线。去。”叶锦城拧起眉,却见叶九霆只是左右为难,站在那里半天不动,随即双眉一耸,厉声道:“去!”
叶九霆无可奈何地转身要走,却一步三回头地转身看叶锦城,那神qíng像是要哭出来了。叶锦城咬咬牙,狠下心转身不再看他,片刻后再回头,只见叶九霆已经不在庭院里了。
叶锦城深吸了一口气,拿了轻剑转身出门。门口商会的其他人见他转眼这样好端端地出来,无不惊异。叶锦城简单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原地别动,随即动身去找江津村村长。
qiáng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每一个做生意的人都再明白不过。江津村这些年来都还算平静,虽然明教和红衣教一直在这里互相争夺势力范围,也会给这里几个村子的人带来一些小的困扰,可是一次死了这么多无辜的村民,还是头一回,也难怪村民会qíng绪失控,以至于扣留陆明烛。夏日午后的骄阳升起来了,后背上忽冷忽热的极是难受。叶锦城在村中的小路上站住了,用手按住额角,竭力忍着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他才从那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却又不得不qiáng打起jīng神思索,快速安排所有的事qíng——只因为他方才一听叶九霆描述,就知道事qíng已经到了极其不好办的时候。倾月坐不住了,开始硬生生地下手bī迫他们。而他们恐怕比倾月想得还要经不起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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