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
“就这样,不然还有什么?”叶锦城故作轻松地反问。
陆明烛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qíng,似乎有点狐疑,又像是困惑。
“可是你不觉得,那个倾月,她那么的……那么的……”
叶锦城想了想,神qíng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得出,陆明烛此时有同他先前一样的感觉。
“你的意思是,她本来那样厉害,现在怎么这样地……不堪一击?”叶锦城沉吟着摇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只是,你是知道的,现下的qíng状,容不得我思索那么多,先把手上的事qíng解决了,其他的东西以后再想。我这里不能耽搁,没有时间了。”
他这么说着,先前那种双手颤颤的感觉突然又一次涌了上来。这种感觉很奇异,像是因为压抑恐惧到极点却安然渡过危险之后的那种后怕,却又不完全是后怕,好像有一种其他的什么东西在里面,可是真的要他分辨,却又难以说明那到底是什么。他疑惑地去看陆明烛,却正巧见陆明烛也在用同样的眼神看他。这样谁也不躲闪的四目相对,在重逢以来还是第一次,只可惜两人都心事重重,一时间没人觉得尴尬或者欣喜了。
“……一定有哪里是我没想明白的。”良久以后叶锦城轻声开口,声音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打乱这脆弱的思路,“回头再想吧,大家都太累了。我……我还得给九霆写信……”
他说着收回了目光,坐下又提起笔来,那笔却仍旧在手上颤颤的,连着在纸上点了几次,还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叶锦城尴尬万分,可是陆明烛仍旧在旁边坐着不走。笔尖在离信笺只有一分的地方停住了,他写不出字,却又不好放下,一时难堪得要命,只好僵坐在那里。
一只手突然覆上来,手心温热而且gān燥,贴着他冰凉的手背,那种温度差不多在一瞬间幻成火灼似的热,叶锦城右手一抖,手指不由自主地就松了,可那笔并没有掉到信笺上,只是被陆明烛抽在手里了。
“……你要写什么?我替你写。”
他发怔似的抬头去看陆明烛,陆明烛就站在他旁边,正用一种平静而且镇定的眼神看他。这眼神里少见地没有寻常那种嫌恶和轻视——他本来都已经习惯那样的眼神了,此时却不由得愣了。他想要张口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陆明烛显然看出他的不寻常,发现他出于某种奇怪的缘由提不起笔,却并没有拆穿。
就在这种极短暂的沉默间陆明烛的眼神闪烁起来。“不对……这是你要写给叶九霆的信——事关重大,不是你的字迹,他恐怕不认的。还是你自己……”
“……不怕,他认得你的字。”
“……嗯?”
“……以前他小时候你教他写的字,我都留着。”
这一问一答不过是罅隙的工夫,两人皆是脱口而出,语意流利,可是甫一说完,就不约而同地都后悔了,这种后悔迅速转为尴尬和沉默,一时间周遭的气氛更加微妙起来。叶锦城后悔莫及地低下头去,此时此刻他简直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以惩戒方才的多嘴。就这样沉默了很久——也许只有很短的时候,陆明烛突然轻声一笑。
“……早就和当年写的不一样了。他不认得的。”
这话里的意思倒真像是迎面而来的一耳光。叶锦城咀嚼着这话,立时无言以对。良久之后倒是陆明烛先叹了口气,道:“……罢了。要写什么,你说吧。到时候附上个信物就是了。”
窗外的雨声渐渐平息下来一些。那信不算短,陆明烛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搁下笔,见叶锦城还是低头坐在那里没动过。他也不叫他,只是径自拍了拍手,将信纸往叶锦城面前一送,道:“我走了。”
他说着站起来走到墙角去拿纸伞,随即抬手去推门。这推门的声音像是惊动了叶锦城,他终于抬起头来,却见走到门口的陆明烛也正巧回头看他,两人的眼神很快地jiāo错了一下,陆明烛先收回了目光。
“……多谢。”
陆明烛说完这句,随即撑开伞,头也不回地走进雨帘里。
(一四零)
“师父,您可真是快啊,我还以为这次不论您那边成不成事,我都注定要拖家带口逃回杭州了呢,杏子白白惊吓了一场……您倒好,还没两天就赶着送信来了。”明明是白天,可是因为即将要下大雨的缘故,洛阳上空乌云密布,整座宅子都是黑沉沉的,唯有西边书房的一侧亮着一盏灯。灯火很微弱,只隐约将进房来的叶九霆的身影照得模模糊糊的。
“叫你回杭州那是不得已的时候,怕牵连你们丢了xing命。”叶锦城坐在桌边,双手捂着脸用力搓揉,极力地想要缓解双眼和额头的酸胀,“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来洛阳这么长时间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我当然要赶着送信回来了。”
叶九霆站在那里沉默了一阵。他懂得师父的意思,也明白,原先师父在洛道给他吩咐那些话的时候,是做了必死的准备的。只是当时qíng况太急,他qiáng迫自己不去想,否则只怕心绪一乱,把所有事qíng都搞砸。
“……师父,吃口饭吧。”他无言了好一阵,最多也只是把手里拿着的几碟菜放到桌上,“连夜赶路一回来,就去洛阳府了,忙到现在,那姓洪的连口饭都不招待你吃?”
“忙正事呢,哪有空吃饭。你万事都要小心,现在倾月还在洛道收拾残局,没回到洛阳,谁知道她回来之后会跟洛阳府说什么奇怪的话。”叶锦城坐在那里,恹恹地看着桌上的菜,一副饿过了头之后兴趣缺缺的模样,愣了半晌之后,好歹拿起筷子来,慢条斯理地去夹菜。
“……师父,不是我说你。”叶九霆又沉默了很久,此时一开口几乎显得有些突兀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其实明明有折中的办法,不过是明教稍微吃些亏,对你的xing命来说却要稳妥得多,你又何必——”
叶锦城本来慢条斯理的咀嚼因为叶九霆这席话变得更慢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明教也是阻碍láng牙军横行的重要势力,他们吃了亏,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师父,得了吧!”叶九霆满脸的嗤之以鼻,“说这种话给别人听也就罢了,说给我听,有意思吗!你什么事qíng我不知道?师父,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对不起明烛哥,可是为了以往的那点事qíng,你也犯不着把命给搭上呀!你要是死了,就算明烛哥回心转意,还有个屁用?留得青山在,不怕——”
“你这小子,懂得个屁。”叶锦城重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摔,将叶九霆方才那句话堵了回去,“这次的事qíng,要么他跟我一起活,要么我死他也死。那个倾月,你没正面打过jiāo道,才不知道她是什么样人。好了好了,回家去吧,我这里用不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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