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说怎么办!”谷清霜跺着脚,她多数时候稳重冷静,可今番实在是各方打听多日,都没有陆明烛的消息,她实在是急了,说着说着眼圈儿就红了起来,“你说,师兄他不会是……不会是……”
陆明灯一下一下搓着头发,也没有接话。谷清霜气急败坏,咬着嘴唇红着眼睛不出声了。自从军械库的事qíng以来,láng牙军在其后两日开始大肆排查,商会折了好些眼线,随即是屠láng会和明教,都不得不被迫搬迁据点。还好何予德的消息快,他们也没有折损什么,只是搬离洛阳更远,而且近来只能缩在山中,和外面联系不便,打听消息的速度也就更慢了。本来以为十余日过去,风声总会放松一些,却没料到láng牙军仍旧维持着一副大肆搜查的态势,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两人多日以来束手无策,多方派弟子出去打探消息,也没有什么结果,此时正在无望怨愤,却突然有个明教弟子进来道:“副使,南面据点来人说,找到掌使大人了!”
“什么!在哪里!人还好吧?!”谷清霜直跳起来。
“说是受伤了,不过人倒还好呢!副使,那边来消息说最近盘查严,不好这样大张旗鼓地将人送回来,还请我们自己过去看呢。”
“好,我去。”陆明灯动作利索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转头止住谷清霜,“人多显眼,你别跟来,我到时候自然给你传信。”
由于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押送叶锦城和陆明烛的láng牙军队伍不得不露宿在途中,却没承想半路遭到伏击,虽然是各地都有的零散江湖人士之流不成气候,可这袭击来得措手不及,待到艰难一战过后,才发现足足折损了三分之一的人马,最糟糕的是两个犯人中跑掉了一个。洪宁气急败坏,痛斥手下办事不够谨慎,然而此时已经别无他法,只得重新严加防范,押送叶锦城上路。他们在下一站补充了人手,又在两日后到达洛阳。洪宁自知把差事办砸了,少不得要受责罚,因此将叶锦城送去牢营之后,就转而去见洪英。
可出乎意料的,洪英却没有对他多加责备,只是不痛不痒斥责了几句了事。洪宁摸不着自家将军的心思,只好开口相询。
“跑了就跑了,现在洛阳周边已经全部肃清,就算跑了,也翻腾不出什么làng来。那个明教掌使,最多就是条暗线,哪有这个要紧?而且他们素来主要同红衣教作对……哼,红衣教那群女人,也不能让她们太舒服了,否则迟早爬到我们头上来。”洪英把卷宗扔到桌案上,那些卷宗经过雨水的浸泡又重新晒gān,早已经发huáng皱缩,“人送去牢营了没?”
“已经送去了。将军打算怎么办?”
“重新审。下手别那么重,叫他难受就行了。”洪英沉思地抚摸着下巴,突然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认定那个明教也不知道些什么?”
“将军,怎么?”
“之前叶锦城说他是被明教坑害的,我看倒不是在撒谎。这次的事qíng出了之后我特意派jīnggān的探子到杭州府打听了一下……他跟明教有旧仇。十几年前杭州府当地的流言曾经传得沸沸扬扬,他老相好二十年前死在明教手里,后来他为着报仇……你过来,过来。”他一面说着一面招手叫洪宁附耳过来,洪宁凑上前去听了一刻,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诧异又猥亵的嗤笑,连带着洪英也笑了。
“就算报了仇,可老相好死了就是死了,回不来啊。时至今日他仍旧看明教不顺眼,我信。”洪英说着直摇头,“唉,说到底这件事也是我的错,虽然当初跟他结jiāo的时候就去杭州府悄悄打听过来头,却没想到往这不上台面的一方面也打听一下,白白遭他骗了好久。”
“可是将军……要是这次进了牢营,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妈的,牢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到底是gān什么吃的?”洪英勃然大怒,“你不会叫他们警醒着点,别叫他自寻死路就是了!我近日有事,没空审他!”
“将军,我想讨个示下,”洪宁皱着眉头,“之前他那副样子,您也看到了。说句实话,属下这些年跟着您,见大狱里审过无数的囚犯,能到了咬舌头的地步也不招的……您心里也清楚,不多。这类人,多半至死也不会招认。我担心就算进了洛阳牢营,他也照样是铁板一块,如果真的死也不招,属下该怎么办?”
“死也不招?”洪英闻言发出一声沉沉的冷笑,“横竖周边已经肃清,他若是真的不招,我也不会就怕到睡不着觉!”
“那他就没什么用了,是不是直接杀了了事?”
“就算杀,也要杀得有用。”在昏暗的灯火下洪英一双眼睛闪闪烁烁,看着分外刻薄恶毒,“他若真的聪敏,心里就该明白不肯说话的下场……若是真的不招,我叫他死也死得——物尽其用。”
梦里全是沉沉的雾霭。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淖里走,手上的双刀重逾千斤,叶锦城跟在他身后,苍白着脸一言不发。他们穿过青灰色的密林,走入一片片rǔ白色的更浓稠的雾气中去。他踉跄了一下,转头去看身后,却发现后头一片空寂,叶锦城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失去了踪影。
陆明烛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正在柔软的褥子里不安地挣动。额上和后颈全是淋漓的冷汗,他这才觉出有一只手握着自己,随即看清了榻前的陆明灯。见他醒了过来,陆明灯一下子就笑了,伸手来探他额头。
“师兄,你醒了!”
“……这是……在哪儿?”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要命,随即身上一冷一热地阵阵打起摆子来,陆明灯连忙把被褥给他拉上去,从旁边端了药过来。
“……师兄,”他说着声音就哽住了,“这是南边营地,出去巡查的弟子发现你倒在沼泽旁边,要不是凑巧,差点就漏过去了……这么多天了,我们派出去无数的人打听,却连半点消息都没有,急都要急死了!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他想说话,可不仅仅是喉头仿佛生了铁锈一般,连心绪似乎都锈死了,卡在那里半天转动不起来。陆明灯见他的模样,不由得连声道:“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过师兄,有件事你得先告诉我,你是一个人?有没有人跟你一起?要不要兄弟们再去巡查几次?”
这话像是一只手狠狠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醒过神来,之前一幕幕纷至沓来,让他刚喝进口中的药立时就呛了进去,陆明烛弓腰耸肩,倚在chuáng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陆明灯被他吓得不轻,连忙过来给他顺气,好一阵子陆明烛才抬起头来,陆明灯看见他眼睛周围一圈浓密的睫毛兜着一汪沉甸甸的眼泪——因为咳嗽,这泪水本属平常,可陆明灯却突然发现,他的眼圈渐渐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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