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羊花】浮生夜谭_山风有露【完结+番外】(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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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那人伸手轻轻环住了他。

  叶熹从来不知道,生死似乎没有界限,生者可以死,死亦可以生。程秋白是死还是生,压根就不重要,权当他解甲归田,他便随他一同,骑一匹快马,乘一叶轻舟,放歌一曲,浮一大白,足矣。

  叶熹仍是每日都兴高采烈,没有什么事能扰他烦心。

  他看着程秋白,扬声笑道:“走,我们回长安。”

  [ 其三 ] 茧

  鲜卑山的雨一下起来没完没了,让人哪儿都去不了。这样的雨季却是发菌子的好时候,在这薄雾弥漫的茂密杉林里,长出了数以千计的细小菌人。

  它们是唯一能陪伴夏临渊的生灵,温顺,安静,如同鲜卑山的守护神。

  夏临渊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群菌人,挎着竹篓,去林中掘野菜。他熟知山脉的灵xing,山神接纳他在此生活,对这片浩瀚绿海他只能瞻仰,不可亵渎。

  今日的空气中除了熟悉的cháo湿水气,还有一丝腥。菌人们在夏临渊耳边吟语,他听不懂,但也意识到前方有异样。未走出几步,便发现一棵云杉下倒了个人,一身黑衣,看不清面目,身上的血倒是淌了一地。

  夏临渊神色微变,警觉地观察了片刻,见那人不似伪装,才又走上前去,探了探他的脉搏。

  很微弱,差不多该入土了。

  他的伤口大半是山魈撕咬而致,另一些恐怕是逃跑过程中摔的。他歪打正着到了这片山魈无法进入的林中,余了一口气,只能说运气不错。而他的身份……夏临渊往他里衣里一掏,里面有一块还带着体温,刻着鸟形纹章的白色玉佩——果然。

  夏临渊从篓中拿出一把割糙的镰刀,对着这人的脖子比划了一下,不费chuī灰之力他都能了结掉这个受重伤的男人。

  思忖良久,那柄镰刀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替他做好简单的包扎后,夏临渊将他扛回去搁在了柴房中,往他嘴里塞了棵吊命的老参,取出多年为再使用的药箱,竟是把人给救活了。

  这个人醒过来已是半月以后,夏临渊几乎是算好了时间,早早地把他捆在了榻上,待他一睁眼,迎接他的便是一枚抵在咽喉处的半尺来长的银针。

  那人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颜色浅淡的眼珠子转了转,沙哑地道:“救命之恩,某没齿难忘。”

  夏临渊没有任何回应,那张文弱素雅的脸上满是防备,眼睛里透出与他气质不符的狠意。

  “在下贺兰观月,敢问阁下尊姓……”

  “你知道,不用在我面前装。”夏临渊冷冷道。

  贺兰观月沉默片晌,闭目吐出一口浊气:“为何救我?”明知道他是来取他xing命的。

  “策反你。”

  如此冠冕堂皇,贺兰观月一时语塞。他活动了一下脖子,没想到夏临渊竟然抖了一下,吓得退了半步,眼神惊疑不定,似乎以为贺兰观月要对他不利。

  这惊弓之鸟般的样子令贺兰观月起了作耍他的心思,淡笑道:“救我一命,你觉得就能让我倒戈?你一直用药物限制我,我也只是个废人,对你而言没有多大用处。”

  夏临渊独自一人在荒山野岭生活太久,就算他再是孤僻,内心深处总还是会有与人接近的渴望,即使那人是个为他人头而来的杀手。夏临渊如此大费周章地救贺兰观月,无非是想将他收为己用,不管夏临渊手段是软是硬,公不公平,这都是一项jiāo易。

  “你还想要什么?”夏临渊沉声道。

  这句话一出,贺兰观月便知自己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笑意更浓了:“想要……和你共度良宵。”

  夏临渊满面错愕。

  贺兰观月还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但他五官深刻又目光灼热,盯着夏临渊,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夏临渊最终选择了无视贺兰观月露骨的言语,拂袖而去。可半个时辰后他却又径自回来了,手里拿着食盒,似要喂榻上的人吃饭。

  第一口下去,贺兰观月只有一个感觉:难吃,像猪食。

  “油盐酱醋,你这里有吗?”贺兰观月忍不住问道。

  “有。”

  “为何不用?你这个没法吃,咽不下。”既没什么盐味,也没油腥,口感更是恶心。

  夏临渊手上动作僵了一下,皱着眉头,像要动怒。

  “你松开我……我去做。”

  意料之外,贺兰观月得偿所愿了,只不过是在夏临渊擒住他脉门的监视下。一顿简单的晚膳,夏临渊勉qiáng同他一道进食,什么都没说,但案上的菜却吃了个jīng光。

  “你平时就吃那些?”贺兰观月好奇道。

  “你想说什么。”

  贺兰观月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我做饭给你吃,可好?你便让我睡一睡……”

  见夏临渊脸色难看,贺兰观月又道:“如今我之生死仅在你一念之间,但你可曾想过,你这般用我一辈子,便要防我一辈子,不累吗?我并非一定要待在枭翎,只是在那里施展拳脚罢了,你若是能予我更好的栖身之所,我又何故再回枭翎那等泥潭中呢?”

  “什么更好的……”

  贺兰观月用筷尖指了指夏临渊的心窝子,一字一句道:“温柔乡。”

  夏临渊那张yīn沉沉的脸上隐约又有了发火的迹象,他死死瞪着贺兰观月,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道:“我信不过你。”

  “那便等你信我之时再作打算。”贺兰观月握住了夏临渊的手腕。他有的是时间。

  夏临渊穿着中衣走进贺兰观月的房间是在两个月后。他刚洗完澡,身上还蒸腾着热气,头发几乎长及大腿,披散着,像一帘瀑布。他神色淡淡,并未因贺兰观月的打量而多看他一眼,只在听到他说“夏熠之,过来罢”的时候向前挪了几步。

  夏临渊个子不算高,体格又比贺兰观月差上太多,几乎是轻而易举就被拉到了榻上。

  天未黑,透过天井,方还能瞧见外头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夏临渊微低着头,安静地坐在贺兰观月跟前,斜晖轻柔洒下,落在他被染成浅金色的睫毛上。窗纱外,有夏虫在鸣叫,还有归巢鸟雀掠过树林,沙沙作响。

  贺兰观月小心翼翼地环住夏临渊的肩膀,与他额头相抵,缓缓道:“信我了?”

  夏临渊眨了眨眼,垂着眸子。

  菌人们带来过消息,自贺兰观月被他俘获后,陆续有枭翎前来探查,最后虽皆认定夏临渊在此藏匿,而贺兰观月被山魈所食,但再无其他线索。鲜卑山是危险的,他们没有功夫掘地三尺将夏临渊挖出来。

  而这段时日里,贺兰观月既没有通风报信的举动,也没有逃跑的念头,真就规规矩矩替夏临渊做了两个月的伙夫,一副要过日子的样子,别的功劳没有,倒把夏临渊那身瘦得剩一把骨头的身子养出些ròu来。

  “你身上好香……澡豆里加了什么?”

  “栀子。”夏临渊吐出两个字,冷冷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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