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羊花】浮生夜谭_山风有露【完结+番外】(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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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结了茶钱,从后门牵了马,准备即刻启程赶路。扬起的沙尘中,谢孤鸾在官道上远远地回望了一眼,那藏剑的脸就映入了他的眼帘。谢孤鸾猛拉缰绳,在一阵嘶鸣声中又重新扬鞭,转身入了茶馆对面的林中。

  他把坐骑拴在一棵桐麻旁,双脚一蹬飞上了树梢,此处枝桠掩映视野极广,可以看清不远处官道上的行人往来。

  “道长,你这是要做什么?”阿澈跟了上来,把自己藏进了树yīn中。

  “那个藏剑……”谢孤鸾压低了身子,艳阳将他的发梢映成了灿灿的金色,“和我师叔的样貌相差无几。”

  阿澈挑眉:“可否是你看错了?”

  “不会有错。”

  “那道长打算如何?”

  “等着他,看看他往何处去。”

  寒风在纵横的枝条间肆nüè,翻起一cháocháo绿làng,梧树宽大的叶片从枝头飘扬落下,片刻就被马蹄踏进了泥土里。

  一抹缃色的身影策马于官道之上,去的正是京城的方向。

  谢孤鸾弓起身子,足尖借着梢头轻轻一点,悄无声息地隐没于层叠的枝叶中,阳光从稀疏的罅隙中漏下,如轻纱笼于谢孤鸾的白袍上,凉风动衣袂,他沿着盘虬般的树gān一路向下,顷刻就踏在了地上。

  他扬起右手,凌厉的掌风击于马臀上,他那匹麟驹仰头嘶叫一声,继而向前飞奔而去。谢孤鸾凌空一跃,抓住缰绳一拉,稳稳地骑了上去。

  风chuī簌簌宛如箫声,谢孤鸾追随着藏剑的步伐,穿梭在倾泻的金色瀑布中,须臾,远方只留下他的一道残影。

  不及半日,京城就依稀出现在了前方。此时日暮,官道上还有不少行人,天边绯红的流云映得道路好似一条狭长的红绸,蹄印和车辙深浅jiāo错,延伸到城门口。谢孤鸾骑着马停了下来,身后卷起一点烟尘,静静地俯视着不远处的锦衣男人。

  两人就这般僵持了半晌。

  他虽一路尾随,但自己也要往长安去,算是同路。而这藏剑已然发现了他,如若不是被他身边的无头鬼觉察,他没可能会知道,可谢孤鸾环顾四周,并未发现那鬼的身影。

  “道长与在下同行半日,有何指教?”

  藏剑的语气并不友善,但他的眉眼实在太过熟悉,竟令谢孤鸾有种怪异之感。见他没有回答,藏剑咬牙说了一声:“果然。”一股剑气便向谢孤鸾迎面袭来。

  谢孤鸾一时未来得及拔剑,只得向后空翻一周,退离了两步。

  藏剑没给他留一刻喘息,欺身上前,挥动轻剑,剑上光华流动。谢孤鸾不急不缓,握剑的手稍稍一松,反手挡下这一剑。与此同时,藏剑单手抡起重剑横扫,将谢孤鸾bī退数尺,随即纵剑狠劈而下。

  谢孤鸾身形一闪,腾空跃起,脚尖在那柄巨剑上微点,手中的长剑一出,急如惊雷,与之缠斗数十招,剑光似雪片片飞舞。

  天边残阳如血,官道上剑气四溢,耳边风声阵阵。那藏剑招招向bī,兵刃碰撞清脆悦耳,宛若山涧急淌的泉水。两人看似打得难舍难分,实则是谢孤鸾防地密不透风,那藏剑虽也是个中高手,但谢孤鸾却未主动出过一招半式就已游刃有余。

  一炷香后,藏剑已经有些不耐,提起一剑向他刺去,竟是杀招!

  谢孤鸾剑影如水,一招便接住了这一击。他瞬间出了一掌,向藏剑手臂猛拍过去,藏剑猝不及防,武器脱手而出,掉在地上哐当作响。

  谢孤鸾收起剑,气息丝毫不乱,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诧异的脸。

  “公子可是有所误会?”

  一旁的阿澈看得津津有味,笑道:“道长的剑术果然出类拔萃,我没看错。”

  谢孤鸾斜视他一眼,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剑递给有些láng狈的藏剑,淡淡地说道:“贫道只觉得公子面善,不揣冒昧,还望海涵。”

  藏剑俊秀的面庞上满是狐疑,他眯起眼睛,目光移向身后的阿澈,语气中有些尴尬:“你身后那位,可不是这个意思。”

  谢孤鸾转过头去,看到阿澈竟然在向那藏剑挤眉弄眼,沉声道:“你要作甚!”

  “你凶什么!有话就不能直说吗,都是在江湖上混的,拐弯抹角gān什么!”

  “你……”

  “这位小公子,我家道长见你和咱们一样,觉得稀奇,”阿澈话里带笑,绕着藏剑转了几圈,yīn风把藏剑的衣摆chuī了起来,“先前在茶馆见到一位军爷,英姿勃发,气宇轩昂,不知……”

  谢孤鸾松了口气,还好阿澈不是个傻的。江湖中对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很是忌讳,暂且还不知这藏剑的为人,如果直接问他,谁又清楚会不会对阮梦秋不利。

  阿澈一问才知,适才因着谢孤鸾一身道服,这藏剑误以为他要前来捉鬼,一时心急贸然出手。他面露歉意地向谢孤鸾拱手道:“在下藏剑山庄叶熹,实在对不住,是我太过莽撞。道长剑术亦是超群,叶某甘拜下风……秋白,出来吧,是我误会这位道长了。”

  藏剑身旁一个赤色影子逐渐显现,最终化作了一个男人的模样。令人惊诧的是,他的头颅尚在,五官英气bī人,铠甲戎装,竟是个将军,他如苍松似笔直地站定,只不过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竟是没有皮ròu相连。

  “这是在下好友,天策府程秋白。”

  程秋白绷着的脸这才放松下来,向谢孤鸾微微颔首,他的头在肩上有些不稳,用手扶了扶。

  “叶公子,程将军。贫道纯阳宫谢孤鸾,”谢孤鸾看到这一幕倒也淡然,向他们抱拳,随后看向阿澈,“他是——”

  “叫我阿澈便是,不打紧的!”阿澈抢过他的话,漆黑的眼睛弯成了一条fèng。他来回打量着程秋白,似乎对他很感兴趣,凑过去小声问道,“程将军,你这脑袋可还能当个物什作耍?”玩笑般的问题。

  叶熹听后失笑:“秋白只是怕吓到你们,他的喉咙被割断,不好发出声音的。除此之外他倒能听能看,况且你们灵体视物也不完全依赖ròu眼,是以无甚影响——谢道长,阿澈,咱们萍聚于此,也是缘分,今夜诸位赏脸随在下去云良阁一坐可好?就算是某为方才的冲动陪个不是。”

  云霞明灭,薄暮霭霭,辽远的山河徒留一方剪影,渐渐地,脉脉斜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城墙上敛去。城内绿瓦红墙,丝竹声声锁于朱阁,长街深巷中点点烛火,勾勒出灯影中错落楼阁的旖旎轮廓。

  谢孤鸾牵着马走在永安河畔,岸边烟柳的枝条被晚风chuī起,拂过了他的脸颊。叶熹熟悉路,和程秋白走在前面,正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这座古老都城昔日的繁盛。

  “你们可曾知道安史之乱以前的大唐是何模样?”叶熹问道。

  阿澈笑道:“问我便对了,那可是泱泱盛世。你们这群毛头小子怎会见过那等qíng景?”

  chūn风十里,繁花似锦,几度繁华,几篇诗意都细细地上描了长安这如泼墨般的画卷。太平歌舞时,香车宝马,金帛珠玉,有纸醉金迷的贵公子,亦有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岂是如今比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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