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看还好,细看之下,谢碧潭顿觉整张头皮都炸了起来。那些覆盖住dòng壁的藤蔓中,夹杂着光点的位置,竟是一具具惨白骷髅,被密密麻麻的手指粗银白丝线缠裹着,悬在枝蔓之间。骷髅骨隙中磷火幽幽,与怪异银丝上淡淡的一层白光混杂在一处,便是隐约照亮了石dòng的光源。
谢碧潭连声音都发不出了,眼角喉咙一片gān涩难开。虽说学医之人,生死伤残屡见不鲜,但这般多的诡异白骨堆积一处,宛如魔窟鬼蜮,叫人唯有胆寒。
战战兢兢许久,谢碧潭才勉qiáng稳住了神。他依然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四肢,僵硬的站在白骨丛中,一层层冷汗湿透了后背衣衫,终于忍不住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是什么人?”
dòng中空寂,只有些窸窸窣窣不知什么爬动的声响,再无人声。谢碧潭问了一句没得回应,壮了壮胆又大声道:“把某从问岐堂带来这里的人,你到底是谁?你将某捉来这妖异地界,又不肯出声现面,到底有何企图!”
仍是没人应他。
谢碧潭气急败坏,几乎就要再顾不得形象破口大骂的当,忽然前方远远的传来“喀嚓”一声脆响,像是有人踩折了什么……十之八九只可能是dòng中白骨,随后听到有声音唾了一口:“这妖女,到底祸害了多少人填它的巢xué!”
那声音熟悉得谢碧潭全身一个激灵,登时顾不得什么大喊起来:“李云茅!李云茅!是你么?你怎会也在此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暗淡光线下,照见白衣道子从dòng窟另一端缓步行来。谢碧潭身体不受控制,说话谈吐却是无恙。只是直到他看清楚李云茅的这段时间中,连连大喊,却没换得对方半句回应,如若未闻。谢碧潭不知何故,愈发焦急,又大叫了几声,忽的一卡。
李云茅这时已走到了十几步外的近处,磷光幽微,照见他一身衣衫有些凌乱,左臂上更是撕破几处,渗着片片血迹,一副与人动过手并且受了伤的样子。他脸上还是带着惯常的那种浑不在乎的神气,但步履缓慢,眼神机灵,明显是在提防着什么。
谢碧潭哽回了自己的呼声,一时无措。他见李云茅láng狈,心头顿时抽紧,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勉qiáng镇定了一下,才颤巍巍道:“李云茅,你……”
话音未落,绿影一闪,侧旁石壁上一根裹着尸骨的粗大藤蔓陡然卷起,抽向李云茅。那藤蔓足有手臂粗细,带起尖锐破风声,来势汹汹。李云茅一路上留神,藤蔓乍起已是惊觉,翻身纵跃避过,掌凝剑光,一指划下,浓绿色的汁液四溅,那藤蔓登时被割断,无力的甩动了一下,跌在地上。裹在其中的骷髅也“哗啦”一声散落。
李云茅无惊无险落地,嗤笑一声:“朱砂夫人,这般无关痛痒的小把戏你还要玩多久,贫道倒是快不耐烦了……嗯?”
他话音中断,忽然低头。脚边割断的怪藤已化作尘灰,只剩一地枯骨零落。那些不知多久年月的骨骸中,间杂着大团银丝,却宛如活物,悄无声息的攀上了李云茅的双足。那些丝线看似晶莹透明,却着实坚韧,又粘xing极qiáng。李云茅发觉不妙,连忙挣动,双脚竟是难动分毫,被牢牢困在地面。而银丝尚在沿着小腿继续向身上攀延,似有无穷无尽。
蓦然,李云茅身后一阵嘈杂乱响,声如金铁擦割石壁,刺耳之极。乱声中,dòng顶陡然扑下一只小水缸大小的巨蛛,箕张如刃长足,对着李云茅当头剜落。
千钧一发,谢碧潭失声惊叫出来:“留神上面!”眼前却突如其来一黑,脑中“嗡”的一声,一阵眩晕。待到晕阙之感悠悠消退,他gān呕一声,忍着不适睁眼,竟又是熟悉景象,身在问岐堂中。
没留给他什么整理心绪的时间,之前那个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又开了口:“想救他么?”
“你到底是谁?这是怎么回事?李云茅他……”谢碧潭彻底乱了方寸,只能劈头盖脸的发问。只是他身体难动,纵然瞪大了眼,也再不能看到那诡异yīn森的石窟中qíng况,又或者是身后人的半片衣角。
身后之人想来也清楚他的状况,丝毫没有回答他的疑问的意思,只是又问了一遍:“想救他么?”
“你……”谢碧潭气结语塞,但这般qíng形之下,由不得他不低头。深吸了两口气,努力压了压qíng绪,咬牙挤出一个字来:“想!”
身后一声轻笑,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不过像是满意于他的妥协,那人终于开口多说了几个字:“要救他,就去取剑。带上剑去朱家,某可助你。”
“取什么剑?”谢碧潭脑中第一个浮现的念头,就是李云茅那柄常年裹在布中的火红宝剑。今早回来,往李云茅房中寻他时,尚见那剑如往常搁在chuáng榻旁。
果然身后人便道:“你自然清楚是什么剑。然后,某要你替李云茅答应某一个条件,不在当下,而在将来。内容你也不必过问,届时他却必须要应允。”
“你这是何意?答应你什么条件?你提这样的要求,岂非趁火打劫?”
“你眼前所见,信或不信;李云茅的一个承诺,你应或不应,某皆不qiáng求。”身后人言辞稳当的很,似是成竹在胸,只是说出口的话让谢碧潭听来实在刺耳。“你说一声否,某解你禁锢,立刻离开,如何?只是时不待人,李云茅眼下的处境,也是同样,某允你三十息,做个考量。”他说完话,当真不再出声,不存在一般静立在谢碧潭身后。
谢碧潭额上却虚虚的渗出汗来,一时间许多真真假假的可能在脑中乱作一团。闭上眼,更有妖dòng深邃、怪物狰狞,末了凝止在李云茅臂上暗红gān涸的血迹上。他狠狠一咬牙:“某答应你!”
身后“嗯”了一声,仍没多少qíng绪起伏。随后红影在眼前一拂而过,谢碧潭眉心微微一凉,像被人用指尖涂抹了一下。便听那人道:“你且去,待到朱宅,自得分晓。”话说罢,一股热流自谢碧潭头顶贯穿全身,他“啊”的一声,“噗通”跌坐在地,手脚筋骨无一处不因受禁锢的血脉重新流畅起来而麻痒难当。
只是谢碧潭眼下顾不得这些,他自觉身体重回掌控,匆忙爬起身扭头:“你到底是谁……”
眼中所见,唯昏暗天光,照见药柜书案小榻,无有半个人影。
腿脚血脉不舒,犹如万蚁噬咬,钻心难过,谢碧潭此刻却顾不及那些了。
思及神秘来客话中隐意,与那真真切切的眼中所见,一股一股的慌恐从心底翻波样涌上来,谢碧潭觉得自己的心说不得下一刻就要跳出喉咙口,一身的虚汗出透了,洇着衣衫冰凉凉贴在身上,被秋风一打,禁不住的哆嗦。
他咬着牙一瘸一拐往后院去,直扑进了李云茅的屋子。那屋子里空dòngdòng的只有几样必备家什,清素简单得很,可一目了然。一眼便看到了斜靠在几案旁的长条布包,谢碧潭微松了口气,快步过去将裹布解开半截,露出里面黑沉中隐透红光的剑柄,凛冽剑气,似乎将yù透鞘冲出,几不能直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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