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茅拧了张凉水帕子给他抹脸,拿出一副轻快语调:“都说医者不能自医,你瞧不好自个的病又有什么稀罕。明天还不退烧的话,某去外头找两个大夫来看看就是。”
谢碧潭虽说烧得迷糊,听了这话还是要挣扎着“呸”了一声:“某都瞧不出根由的病,大半个长安城里,也就没什么人瞧得出了!”
“那不是还有另外小半个长安城的医者嘛!”李云茅顺溜接话,“堂堂皇城,天子脚下,岂能无神医良药?若是要得,尚药局的奉御贫道也能绑得来两个!”
谢碧潭还有力气嗤笑他:“尚药局的奉御,也未必有万花谷中门人妙手回chūn的能耐……要不是谷中往返一遭总要十天半月,还不如容某修书一封往师门求救去了。”
“既是鞭长莫及,就莫要再嫌弃眼前挑三拣四了!”李云茅不以为意,转身去给他拿一直温在火上的白粥,“总之等下你吃了药就好生歇着,某明日去找大夫来。”
谢碧潭高烧不退的烧到了第三天头上,两人终是觉得不妙了。
左右打听得到的大夫,也往家中请来了三五位,却无人能看出一个根由,再一听病者乃是万花谷离经弟子,更有两人愤愤拂袖而去,只怒道竖子寻老夫开心!二人无奈,也只得继续依着谢碧潭自己写下的方子吃药,一边继续在些医书手札中寻这怪症的蛛丝马迹。
翻看医书李云茅帮不上忙,他陪着谢碧潭在房中静坐了一阵子,穷则思变,忽的想起一个人来,匆匆就要起身:“某去梅记一趟。”
谢碧潭如今烧得时好时坏,本在趁着白日里并不很昏沉的机会查看医书,乍听了这一句,忙道:“梅记是药材铺子又非医馆,你去有何用!”
“既是收卖药材,huáng公子少不得也与许多医家相识,说不得其中有一两位不世出的神医,能得引荐。”
谢碧潭摇头笑笑:“只怕你又是要白跑一趟。”他勉力抬臂招了招手,向李云茅道,“你过来……”
候人近了,不需费力大声说话,谢碧潭才低声道:“某近日昏睡时间愈多,清醒愈少,因此有几句话如鲠在喉,需得向你说了才好。”
此言颇有不详,李云茅给他拉上被子的动作一顿,但还是笑道:“什么话偏要急在这一时,莫不是又要某捎rǔ苏回来,才要赶在出门前jiāo代!”
谢碧潭笑唾他一口,但还是欠起些身子,拢住李云茅一只手:“某近来常回想起当日前往朱家经历,其中种种匪夷所思,已能淡看,唯独越俎代庖替你应下那神秘人一诺……思来想去,到底难安。某……”
李云茅登时乐了:“某当你要说什么大事,原不过是这个……你应下便应下,又何必介怀。某孑然一身自华山来,无财无权,非官非宦,能有何事被人所图。即便有所图,既非眼下,那就押后再说,多思何用!”
“可……”
“多思多虑不宜病中。”李云茅斩钉截铁堵回了他的话,把人摁回枕上躺着,又换了种哄小孩子的语气道,“等某回来,带rǔ苏给你吃。”
此时时辰犹早,两市尚未开门,去不得梅记。要寻huáng金履,只得往他宅中。李云茅循着记忆一路赶过,正巧在宅院前遇到要出门的huáng金履,忙远远出声叫住了。
见他一身风尘仆仆赶来,似有要事,huáng金履很是意外,拱手见礼:“李道长,这般匆忙前来,莫非有事?”
李云茅这时也无法再把朱宅之行瞒得滴水不漏,只得尽量删减着,一笔带过险恶处,简单将事qíng说过一遍,再言道如今谢碧潭莫名其妙的高烧不退,束手无策,yù求良医。
只是huáng金履听了,倒不似寻常人般对些妖鬼之说大惊失色,沉思了片刻,斟酌道:“在下倒有几句建言,李道长可愿一听?”
“huáng兄但说无妨。”
huáng金履便道:“妖灵jīng怪之说,某知之甚浅,不敢妄言。然只说谢先生的怪症,某却觉得,既然根源是因沾染了蛛丝之上毒素,虽不知因何故时隔数日才爆发出高烧,到底还是要自此着手。与其四处寻医问药,不若转向找些通晓毒虫异术之人,说不定别有所获。”
李云茅倒是当真不曾往这一桩上去想,如今一经提点,似有所悟:“通晓毒虫异术之人……不知huáng兄可有方向?”
huáng金履莞尔道:“倒是巧合,某数月前结识二人,正是自西南来。他二人约是要在长安盘桓一段时日,故在城南赁下一所宅子落脚,尚是由某牵线,也算有些jiāoqíng。只是……”
“莫非有何难处,huáng兄但说无妨。”
huáng金履笑了笑:“其实在某看来,非是什么难事,但对你来说,却怕不同。这两人来自西南,又通晓毒虫异术……这般说了,连某这闲散商贾之人都能对其出身来历猜测一二,何况道长乎!”
李云茅闻言微一皱眉,顿时恍然:“莫非那人乃是苗疆五毒教弟子?”
“正是。”huáng金履颔首,“某非是江湖中人,亦知五毒教邪名,多数正派出身的弟子都不愿与其jiāo陪。李道长出身华山,乃是道门正统,堂皇国教道场,不知可有此忌讳?若是不便,此事作罢,再另寻他法就是。”
李云茅顿时笑起来:“huáng兄,某是修道之人,连妖魔鬼怪也惯见往来。区区旁族异教,到底也是人生人养,难不成要比起妖鬼之流还难见晤不成!烦你中间引荐,某当下便去会一会这苗疆来的五毒教门人。”
那位苗疆弟子赁下的居处距离颇远,huáng金履眼下有事出门,不克分身,只得将路径大概说给李云茅听,又叫人带了匹马出来,借他代步。
临行之时,少不得再叮嘱两句。只是huáng金履自身对那苗人知之不多,所能转达自然有限。不过是讲些年貌姓名,谈吐脾xing等等。说到xing子,huáng金履似想到有趣处,微微一笑:“蓝玉小公子xing子温和,有求于他,多半不会不应。只是他那位同来的兄长,倒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脾气,等下若是言辞中有哪里得罪,李道长莫要见怪。”
李云茅对此不以为意:“某去延医问药,又非打架踢门,能有何得罪之处!”
huáng金履听了也只是摇头,似是觉得一时间不好言说,便作罢了。两人作别,李云茅一路快马加鞭,但也足足花费了大半个时辰,天近正午,方才到了。
那栋宅子独门独院,门户临街,一眼过去就看遍了。李云茅牵着马打量了几眼,未觉有何特别之处,便上前叩门。少时听得里头脚步声响,一个略低沉的冷淡声音问道:“何人?”
李云茅便也抬高了些嗓子:“请问这可是蓝家?贫道李云茅,经梅记huáng郎指引,前来拜访。”
门“吱呀”一声开了,与大门一同dòng开的,还有一道锐利如薄刃的气息,凛然似杀。李云茅不动声色的一皱眉,微微偏身撤后了半步,正让出身后一道正午秋阳,落在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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