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咽了口口水,谢碧潭好歹没叫自个失态,硬着头皮道:“郎君是来为舒家姊弟治病?请问怎样称呼?怎不见杜道长同来?”
“某姓鞠。”黑衣人不大在意他的态度,自顾道,“杜道长有些事耽搁了,稍候便到。舒家姊弟在何处,带某去看看。”
“这……”谢碧潭反倒有些踯躅起来,实在也是这人行迹太过怪异,虽说后面屋子里坐镇着李云茅和高云篆两个,仍叫他难免心中生几分忐忑,犹豫了下道,“杜道长的两位师弟也在等他,鞠先生不妨在此稍坐,待杜道长到了,一同再去。”
鞠先生“呵呵”笑了一声,没多说什么,只道:“好。”就跟着谢碧潭往烛火亮堂的坐席处去。倒是谢碧潭被这一声笑,好似看穿了心中一切小盘算,难以自抑的尴尬,只好低了头不说话,领人入座。
待到落座,两人相对无言,倒更生出几分不自在来。那位鞠先生似对此习以为常,只安安静静坐了,隔着幕篱,看不清他面目神态,也不知是否可有不悦。反倒是谢碧潭有些如坐针毡,其实不过片刻功夫,却觉得好似过了一两个时辰,只得一边僵硬的摆弄着几案上的书纸杂物,一边暗自腹诽李云茅高云篆怎么去了这么久,哪怕随便回来一个,也不至于这样气氛僵凝。
正满脑子想些乱七八糟,谢碧潭一边还在分出几缕心思琢磨要不要随便找些话题跟这位鞠先生聊聊,忽然的先听到对面“呵”一声轻笑,毫无由来,迫人一惊。
谢碧潭猛的抬头,惊疑不定看向鞠先生,却没待他开口说些什么,窗外一声叱喝:“鬼物,束手就擒!”
随着叱喝,“喀嚓”一声,半扇木窗棂碎裂,一道金光裹着道符she入,直贯鞠先生眉心。符光之后,李云茅与高云篆双双跃入堂来,各持拂剑,严阵以待。
谢碧潭登时被这阵仗唬住了,好在他反应不慢,立刻明白过来定是这“鞠先生”身有蹊跷。他本是端正坐着,这时忙不迭手膝并用向后就挪,生怕碍了李、高二人施展,又担心鞠先生对自己出手,bī得二人投鼠忌器。
只是这边三人或退或进,乱成一团,几案后的鞠先生却还端正坐着。那一道金光灿烂的退鬼符直劈面门,他竟是躲也不躲,冷眼旁观。弹指间,符光已是透入幕篱黑纱,紧接着却出乎几人预料的,陡然失了力,轻飘飘落下了。
李云茅顿时一愣,他对出自己手的符箓颇有把握,因着谢碧潭就在一旁,恐有危险,更是尽力施为。不想这般霸道的一张退鬼符,在鞠先生面前竟是毫无用处,宛如一张废纸。他心头一凛,忙喝一声:“碧潭退后!”又头也不回的向高云篆道,“这鬼物道行颇深,某一时竟看不透他,小心应对。”已是一手掐诀,一手并起剑指,待要以纯阳道剑武学试探。
高云篆对自己这位师弟的本事心知肚明,见此也是暗暗吃惊,手中剑随心动,寒光一凛,抢上前去劈面便刺,倒是先下手为qiáng的算计。
这一剑不似退鬼符箓那般道气沛然,但寒芒凛冽的剑锋,凝着实打实的杀气,更是叫人晃眼心惊。他出剑极快,直取鞠先生胸口要害,甚至还要在李云茅剑意之前。但另一道剑光攸的自破碎的窗外she来,更疾、更快、宛如一道无声白闪,眨眼横在了鞠先生身前。双剑相jiāo,各自震颤,高云篆竟是被剑上力道震得脚步一时不稳,连退了数步。
正堂中多出了一人身影,道袍云冠,白衣胜雪,一手持剑斜横在鞠先生前,人却是没任何杀气或战意的,气润神和,轻轻叹了口气:“阿慈非是鬼物之流,高师弟,李师弟,且将剑放下吧。”
“杜师兄!”高云篆和李云茅同声惊讶,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向白衣道人。而在他二人的惊呼之外,原本已退缩到墙角避开战团免得添乱的谢碧潭也扶着墙站了起来,整个人像是傻了,愣愣的往前迈步。一边走,一边颤颤道:“阿慈?鞠……鞠慈?鞠师兄?”
几人瞩目之下,鞠先生也起了身。他没去迎上谢碧潭,却是弯腰,将适才被不小心碰翻到地上的几卷书册拾了起来。最上面的一卷,赫然贴着白绢签,名为《药王百花谱》,手指拂过,叹了口气,才递到谢碧潭手中:“孙老前辈的著册,下次莫要再这样随意搁置脏污了,若被裴先生知晓,岂不是又要罚你抄医经十卷?”
谢碧潭此时却是顾不得什么医经药谱,一手胡乱抓着书,一手就去拉扯鞠慈的衣袖:“你当真是鞠师兄?那你怎么会认不得某,某是碧潭啊!你……你怎会是这个打扮模样……”
他大惊大讶之下,几乎语无伦次,倒把一旁同样诧异中的高、李二人压了下去。鞠慈却没直接回他,一手拍了拍谢碧潭的手臂:“先去看看舒家姊弟,叙旧何时不可。”
这一群人一同拥进了谢碧潭的屋子,空间不免立刻觉得有些局促。偏又都各怀心思,没一个肯主动开口出去的。谢碧潭左右看看无奈,只得把屋里的火盆挪出了一个,又向鞠慈道:“鞠师兄,可要准备些什么?”
“不用。”鞠慈揽衣在舒家姊弟旁坐下,望闻问切一概不取,甚至连那件黑纱幕篱都不曾撩起些,只伸出手在空中虚虚一抹,数点微透着青意的寒芒自他指尖散开,一转而收,复又夹在指间。旁立几人运足目力看去,才勉qiáng分辨出那竟是十余枚纤若牛毫的细针,不知是何材质,唯觉yīn气bī人,不类善物。
这针谢碧潭亦不认得,见那针芒青白,倒生出几分不明的胆怯之意。这时却听身后的李云茅极低的“嗯?”了一声,似有所觉,却又无下文。
那厢鞠慈已在施为,青芒细针在他指腕间穿梭跃动,宛如活物,挥洒自如,一转眼已首尾相连窜如幼蛇,自舒广袖四肢肩颈没入。青针入体一刹,顿有“嘶嘶”之声自她体内发出,无数道ròu眼可见的青黑之气在她没有衣物遮掩的头脸手腕上开始窜动,想来衣下亦该如是。这般奇状几人皆未曾闻见,但见杜云闲仍是气定神闲立在一旁,便也都安下心来继续观望。却见青黑鬼气似被追噬一般,慌不择路在舒广袖经脉中逃窜,却仍是在分分削弱,无以为继。这场怪异的追逐持续了约有两柱香左右,直到鬼气已不可察,皆被吞噬销毁殆尽,鞠慈这才又抬了抬手,指尖微动,轻喝了一声:“收!”
青针应声自舒广袖周身破体而出,并无一丝污浊之气缭绕,反而寒光更盛,冷气bī人。忽而收成一束,落回鞠慈掌中,犹自青芒跃跃,如活物一般。
鞠慈这才道:“煎三分参汤,今晚明早各灌服一副,就可进些粥水饮食,无碍了。”又转而去看睡在内侧的舒心,因幕篱遮掩,难辨神态,只觉他轻笑了一声,“这男娃倒是……”
他后话未出,忽听李云茅沉声道:“鞠先生,某有冒昧一问,你适才施展之术,可是‘鬼针’?”
鞠慈呵笑,却是扭头看向杜云闲:“你这位师弟倒是颇有些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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