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弄了些汤饼醢齑端上桌,门外适时的飘过一道人影,做完早课的李云茅jīngjīng神神的扒着门框抽了抽鼻子:“好香!”
谢碧潭终于能对他的神出鬼没无视些了,清咳一声:“道长不请自来窥人厨下……”
话没说完,李云茅已经闪身进了屋,直接凑到灶边看了看还没盖上的锅,登时乐了:“呦,这么一大锅汤饼,先生当真贴心,招待得如此周全,贫道愧领了!”
谢碧潭顿时被自己还没说出来的话噎住了,只怪自己心软手快,如今吃喝都摆到了眼前,再装作冷脸也不过贻笑大方,只得默默咽下一口气,收拾出了两幅碗筷。
李云茅很有眼色的过来帮手,待到吃罢喝罢擦抹gān净,终于能好好对面坐了说话的时候,立刻抢先开了口关怀:“先生昨夜伤处如何了?”
谢碧潭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自己脑后的磕伤。适才心中揣事不免忽略,眼下一被提前,顿又阵阵抽痛起来。好在自家就是医馆,少不得各种现成的丹丸膏散,昨夜昏了头胡乱蒙头就睡忽略了,这时立刻去箱奁里翻出一匣药膏准备涂抹。
才一转身,手上一空,药膏匣子被李云茅劈手拿了过去,笑道:“伤在那里,自家怎么好抹药,贫道帮你。”不由分说的,拉着人在凭几旁坐了,一手推开盒盖,小指略蘸霜雪般细白膏子,去撩开谢碧潭后脑头发。
谢碧潭乐得他帮忙,垂头坐了并不拘泥。只觉一点清凉触上伤处,火辣辣的疼顿时消退许多,不免长出了口气。李云茅的手指灵巧得几乎不像一个常年持剑习武之人,轻而快的涂抹药膏的同时,指尖刷点过后脑几处xué位,按揉肿包四周,起初还有些尖锐的刺痛,渐渐便只剩下推按开了紧绷感的舒适。谢碧潭几乎一夜未眠,这时不知不觉倦意卷土重来,头垂得更低,竟沉沉的打了一个盹。
李云茅的jīng神要比他好上很多,揉着肿包的同时,手下一沉。探身瞧瞧,谢碧潭安安稳稳合眼,已经小憩过去了,不由得失笑。他唇边笑意还在,指下抹药时一划,挑起最下一绺发丝,忽的一怔。
谢碧潭发肤润泽光滑,一看便知保养有道,这也算是万花门人在江湖中被公认的一个癖好,并不如何生奇。只是此刻眼中所见,纹理细腻的后颈肌肤上,没入发根的位置,浮着一枚浅翠色的印子,形状如蝶展翼,绿沉沉似画似纹,从肤底透出。
一觉好眠直到天午过半,睡得舒慡,醒来得便也自然轻快。后脑的疼痛已然安伏,谢碧潭动了动身,才发觉自己竟是合衣睡在了榻上。想来当真入梦太沉,被人挪动位置亦不知qíng。
睡得饱足,心qíng也就沉静下来,早起时的无名燥气散了个七七八八,谢碧潭爬起身,半开的窗外传来阵阵利器破风嗖嗖声,他膝行过去,撑着窗棂探头,就见院落中剑光如练,白衣似雪,腾挪矫健伶俐,正是李云茅在习剑。
武技之属,谢碧潭只好做外行看个热闹,不过其中剑意森然气度开阖总还是品得出的,想来这青年道子的武艺当真不差。他倚窗看了一会儿,忽觉出哪里不对,再细瞧,李云茅手中的哪里是剑,竟是一根随手折下的木枝,上面残叶犹存,于剑风中颤颤。这一来,谢碧潭倒是记起,昨夜虽说一团混乱,被鸣蛇摄上半空时更是如痴如死,但自己印象中依稀是有一团赤艳剑光,绽若红莲。后来见到李云茅背上所负,也是一柄通体赤红的华丽宝剑,不知为何这时又不肯用,反倒折了根树枝搪塞。
他想得有点出神,那边李云茅已经收了剑势,抹着额上的薄汗过来,一开口又是笑眯眯的:“你醒了?”
qíng势到此,再做冷漠拒客状不免做作,谢碧潭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的剑呢?”
“嗯?”李云茅没料到他一张嘴竟是先问这个,顿了一下,才笑呵呵的向着屋里一指,“我那剑却是件不凡的,知道先生惧怕鬼异,特留在里面陪你睡觉呢!”
谢碧潭这才看到倚在卧榻旁的,不正是那柄火红宝剑?剑身收纳在古朴大气的雕鞘之中,却依然通体灵气环绕满溢。这般好剑,也难怪平日里要用布包裹,不然说不得招来多少垂涎,引动多少是非。但堂堂男儿,被人笑做惊神怕鬼,又不免有些脸上挂不住。谢碧潭“哼”了一声,才想抢白回去,李云茅却又献宝般的向着院落四周一指,继续道:“你最近明堂晦暗,不利己身,说不得要遇上些什么倒霉的事qíng。贫道刚刚趁闲,在这周围做了些小手段,可保平安。”
谢碧潭随着他的手势望过去,院落四角方位似是果然多了点东西。其实也无非些石头木块灰堆之类,但自家院子一砖一瓦都极熟悉,稍有变化一看便知。谢碧潭瞧完一圈,虽然不识道门手段,多少也能稍懂:“这是……依五行之属……”
李云茅抚掌而笑:“正是五行拱元之术,想不到先生除医术高明外,竟也通术数。”
谢碧潭毫不客气的送了个白眼过去:“五行之说,谁人不懂!”
李云茅仍是“呵呵”笑着:“五行之说虽非秘术,但要运用得法却不是人人做得的。这是贫道吃饭的本事,做一回坛事,至少也可得半月米粮。”
谢碧潭也陪着他笑,笑过了一敛颜色一挑眉头:“如此说来,道长是趁某睡觉的时候先下手为qiáng,就打算弄这些石头木块的来顶房钱饭金了?”
李云茅大刺刺点头,毫无被戳破用心的尴尬,还要欢欣赞上一句:“先生果然冰雪聪明!”
谢碧潭也只能无奈。
好容易扯过了这一桩事,谢碧潭终是没了一心要赶人的架势,李云茅见可放心住下,这才装模作样规规矩矩的往前院走了一圈,回来时手中多了份拜帖,梅红砑金,十分考究。他看了看还坐在窗下的谢碧潭,立刻殷勤的递过去,拱了拱手:“先生的生意来了。”
谢碧潭一把接过,只看封表行文就觉陌生,翻开来扫过几眼,脸上先露出些诧异颜色来,想了想抬头:“这是谁人何时送来的?”
“约是巳时过半,是个自称郭宅中的仆役,只不过……”李云茅回忆了下,笑得有点深,“依贫道看,多半是个婢女扮了男装而已。那时你在睡着,某就替你接了帖子打发她回去了。”
“婢女?”
“莫不是你的相识!”李云茅故作惊讶,在收到谢碧潭一个白眼后才规矩些,继续道:“那婢女说是来替她家小姐延请大夫,但又含含糊糊说不清楚具体,某又不好对人家说:今日天高气慡,故而谢先生还在高枕深眠……唉好好说话呢,你亮针gān什么!”
谢碧潭拈着扎空了的银针,咬牙冲着李云茅只是冷笑不说话。李云茅夸张的叫了一气,但没得应和,自讨没趣,只好又道:“好啦好啦,某跟她说,你出城采药去了,她就约了今晚申时末驾车来接。你现在起来梳洗一下,吃些东西,倒是时辰刚好。”
52书库推荐浏览: 般若兰宁 剑三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