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夫人轻轻笑了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李云茅却定定站了片刻,忽的冲着高云篆一抱拳:“烦劳高师兄护卫内室,某去重将院中阵势布置一回。”
高云篆挑了挑眉:“你这是……要保她们母女?”
李云茅点了点头:“算某欠你这一遭。”然后也不再多耽搁,快步出了屋子。
谢碧潭紧跟在后,直到离着屋子有了些距离,才扯住李云茅一只手,满是担忧着开口:“你……”可“你”了半晌,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倒是李云茅看他yù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便笑了,反过去挠了挠他的手心:“这脸色实在难看,莫非是信不过贫道的身手,怕某输了?”然后又是一乐,“即便输了,那人要的也是危氏的妖丹,又与某xing命无碍,你且担心个什么呢!”
听他这样说,谢碧潭的表qíng反而更是复杂,踌躇片刻,才呐呐的抽出手:“罢了……某去给你把饭菜热上,好歹先吃了再说。且不论对方何时来,来的是人是妖,总不能空着肚子周旋。”
一提起吃饭,李云茅登时又觉得了肚饿,忙道:“某一同去!”倒是当先拉着谢碧潭,往厨房一头扎进去。两个人都是惯做了这些日常杂事的,一边把灶下压着的火头重新扇起来,一边热饭的热饭,端菜的端菜,条理分明,颇是和谐。然而那一片和谐气氛中,偏没个人开口说话,只听灶膛中gān柴火星声声爆开的噼啪声。
谢碧潭又往灶下塞了一把柴,架上大汤罐开始烧水。他盯着那红色火光耀耀半晌,到底叹了口气:“某知晓你并不亏欠危氏母女什么,是某见她二人可怜,一时心软留了下来。眼下还不知要是怎样的局面,若让你为难,你大可……”
话没说完,那边正láng吞虎咽的李云茅差点呛了,láng狈万分的抓过条抹布揩着桌面的汤渍饭粒,然后才顾得上道:“你这又是胡思乱想什么,这是哪跟哪的牵扯!危氏与某本有旧日gān系,只因年岁久远,某一时忘记了罢了。如今想了起来……”他眼神忽而放得悠远了些,调子也有点缥缈,“想了起来……”
谢碧潭不觉追问道:“想起了什么?”
李云茅一拍桌案:“想了起来,今夜这不速之客某也该是认得的!”
他话音一落,人已在屋外。寒月凛冽,清光四she,照得满院清冷冷颜色。天仍是黑的,冰片似的月光铺了满地,反倒更衬得四周屋舍院墙yīn晦不明。这一片黑暗中,侧面屋脊上飘忽若鬼魅,附着一道人影。用一种近乎全无掩饰的姿态,下视院中。
李云茅已到了屋外,闲闲散散抱臂跨步站了,抬头相望。院中五行阵势唤起,但凡糙木异动,都脱不出他之耳目,何况平白多出一个人来。屋脊上那人当也是心知肚明,故而毫无遮掩,只半蹲下身,脊背微弓一手撑了屋瓦,冷冷回望过去。
四目相接,李云茅甚至还有余暇眨了眨眼。只可惜来人戴有银脸,遮去面目,甚至眼睛位置也用奇异的银色金属覆盖,难以从外窥透。他看不得对方眼中神色,便自得其乐的笑了一声,要甩一甩麝尾——然而手中只捏着条适才来不及搁下的抹布:“夤夜踏月,杀机不隐。这般太平天子都,朋友何必行此离经叛道之事啊!”
屋脊上的人全无应声,仍保持着那个冷漠敌意的姿态。忽见天穹流云过月,清光一隐再现。只这眨眼间,人影已如鬼魅般消失,却又瞬间现身,迫在了李云茅三尺之内。
腕上银爪,锋刃寒利,带起一缕尖锐的破风声,劈面抓到。那一刹甚至不及看清,利刃已是贯胸而过,可却未见血花飞溅,更不闻哀声,银爪下的“李云茅”身形晃dàng如水波渐散,原是一道残影罢了。
真正的李云茅已在数步外从从容容笑了一声,抖了抖手中只余半截的抹布:“一言不发便下死手,这般杀xing,岂是旧识见面之道?”
那人一击落空,既不意外,也未反身继续出手,倒也就站在了原地。听得李云茅这一句,冷声道:“华山高足,岂会接不下这区区一招。”
“好说,好说!”李云茅只当做夸奖,乐呵呵一拱手,“只是原来唐门见面招呼的方式如此与众不同,贫道见识短浅,还未曾到过蜀地,这才晓得了。”然后顿了顿又道,“唐公子,招呼既已打过,就不必再如此剑拔弩张了吧。”
紧跟着李云茅跑出来的谢碧潭一愣,他对这陌生的杀手全无印象,但李云茅口中出身蜀中唐门的“唐公子”,一时间却叫他忽的想起一人。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试探道:“唐……子翎?”
李云茅立刻在旁击掌:“连碧潭都认出你来了,唐公子,何必还拿着这般架势。寒舍虽简陋,但也有酒有ròu,夜深寒重,何妨入内对饮一杯,说些gān戈玉帛之事?”
白衣道子面上一副诚恳拳拳盛qíng相邀,倒叫谢碧潭都看得糊涂。他确实未曾想到要杀危氏母女之人竟会是唐子翎,然而再看李云茅模样,浑似要请这双方坐下一谈,就此冤仇化解一般。即便不知这一场相杀是为何故,谢碧潭也不觉得能叫李云茅靠着自个的面子,三言两语将其化消。更何况唐门弟子,千里行杀、不死不休的名头江湖中尽人皆知,但凡唐子翎稍有不肯收手之意,首当其冲的必然还是李云茅。这样一想,甚是担心,生怕李云茅一时放松了警惕,在唐子翎手上吃亏。更不由自主的,向着他的方向挪了挪步子。
唐子翎冷眼旁观他的动作,未置一词,只看着李云茅:“唐门行杀,从来只知gān戈,不晓玉帛为何。李道长费心在此,想来某所探无误,那两只燕子果是躲到这里来了。”
李云茅也不搪塞,点了点头:“危夫人母女确实正在寒舍,不过贫道不愿此处妄见血腥,只得勉力出头与公子一晤了。”
“为她们出头?”
“正是。”
唐子翎忽的冷笑:“人皆惜命,独尔背其道而行!”
他话一出口,李云茅颜色陡变,将袖一振,一股大力直将立在近旁的谢碧潭掀出一丈多远。只这瞬间,夺夺声如骤雨,叮当响成一片,幽蓝冷光早将他身在处尽笼。
李云茅的反应也不算慢,一手推开了谢碧潭,一手拈指做剑,运气成罩,将一蓬镖针尽数挡下。他倒也不曾托大,唐子翎身手凌厉,以暗器起手不过是留给自己与谢碧潭一个回旋的余地,如今谢碧潭已避到战团之外,礼数当尽,果然就见刃光夺目,金风蛰面,银爪刃匕迫身而来。
两人转眼战做一团,唐子翎手上钩芒锋利,比起李云茅捏着的那块只剩下半截的抹布,极占兵器之利。只是大约李云茅自个也觉得这半块抹布有不如无,反而颇挫自身气度,gān脆一扬手照着唐子翎臂侧拍了出去。唐子翎瞬间一个磨身,将布片搅得粉碎,进势未竭,再取李云茅。
李云茅仍是以指御气做剑,纯阳宫一脉身法灵逸,白袖飘飘施展开颇有仙姿。只是唐子翎身如鬼魅,一招一式尽是从杀戮中来,不带花哨唯觉狠厉。转眼间战过十余回合,谢碧潭在旁看不出高下之分,只得替双方都捏了一把汗。虽说心中免不得的偏向李云茅些,但到底曾承过蓝玉相救恩qíng,这般莫名其妙的一场相杀,伤折了哪一方,都非所yù见。他这样心中打鼓,免不得的就绕到了危夫人身上,思来想去,总觉李云茅非是一言不合就要与人大动gān戈的xing子,这样杠上唐子翎,多半还是因危夫人那几句话的缘故。可当时自己站在一旁,也听了满耳,除却让人似懂非懂的最末几句,再无什么特别处。而那几句话……谢碧潭忽的一惊,顿时想起东山妖谷一说,原以为那一日从醉蝶村归来,其间事已了,对于李云茅来说,至多不过一处长辈经停之所在。如今看来,怕非是这般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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