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颜也回看他,将手抽出来,在对方的肩膀上按了按,随即轻声道:“都说自在逍遥,可若没有了自在,如何逍遥?”
李君城一怔,随即道:“不如浩气长存。”
叶问颜又笑了笑道:“可惜我这辈子,大概都没法道一句‘浩气长存’了。”
闻言,李君城霍然按住叶问颜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然而抬眼看他的瞬间他还是感觉猛地一阵晕眩感袭来。他感觉叶问颜的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指间一根银针反she天光。
“你……”
一句话刚开了个头,顿时铺天盖地的失重感就直面而来。
叶问颜淡淡笑着,看着他的眼神慢慢涣散,而后他手臂一拢,扶住了李君城即将软倒的身体。
他把他抱回到chuáng上,将外裳去了,替他盖好被子,低声道:“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抽出被对方紧握的手掌,最后将他鬓边的一缕发丝拢到耳后,俯到他耳边,轻声道:“好好睡,等醒来了你会发现这还是一场梦。梦醒之后……”他笑得神光离合,“……世上再无叶问颜。”
目光在对方紧皱的眉头上一掠,叶问颜轻轻笑了笑,随即将兜帽戴上,提上长生剑就开了门去。
院中白梅正好,叶问颜在一颗长势极佳的梅树下停留片刻,最终拔剑。
剑光刹那纵横,他俯身拾起一支长得最好的白梅,收进了袖袋之中。
而后,他站直身,纵身一跃,消失在了愈来愈大的风雪之中。
……
天宝十二年的chūn日,宣州城迎来了数年不曾遇见的大雪。
城门附近的小店依旧早早开了门,向过往的来客售卖着皮薄ròu多的ròu包儿。蒸屉上盈盈的热气充斥在空气中,模糊人的视线。
在早起的人们之中,有一位身着黑衣的兜帽人在包子摊前驻足片刻,忽而扬声道:“来两个大包子。”
“好咧!”手脚麻利的店主人开了蒸屉,从里头取了俩大包子,包在了油纸里,递给了黑衣人,“五文钱!本店的包子是宣州出了名的好吃,您请享用~”
黑衣人似乎笑了笑,扬手掷出了几个铜钱,被店主人接住:“您慢走~”
铜钱相撞声清脆,黑衣人在氤氲的热气中离去,手中揣着个油纸包。
一路穿过赶集的人们,黑衣人咬开油纸包,取了一个包子出来吃。确实皮薄ròu多,里头的油都漏了不少出来,沾在了手指上。黑衣人毫不在意,走过一条巷子时在墙上随意抹了gān净。
风雪愈来愈大,黑衣人将包子吃完,将油纸也丢到了一边,随即抬头看了眼天色。而后,他加快了脚步,往更深的巷子里而去。
……
天宝十二年的chūn日,城里头的流风客栈好端端地却关了门。
掌柜一脸歉意地对众客人笑,连连安慰:“各位客官,实在是不好意思,本店客满了。”
有人狐疑地看着掌柜,这年才刚过,客栈怎地满这么快?但流风客栈门都没开一扇,众人在门口等了会儿也只好放弃,各自离去了。掌柜的应付完那些客人,回身进了客栈后将门板合上。
而此刻的流风客栈后院,一身黑衣的少女蒙着面,对着面前站定的十几人,低声问道:“先前jiāo代你们的,可都清楚了?”
这十几人皆沉默地点头,院落之中十分寂静,静得连风chuī雪的声音都似乎清晰可闻。
这院落中的人沉默地等了一会儿,黑衣少女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随即轻声道:“出发。”
只听呼呼风声乍起,不过多时,院落中已空无一人。
……
天宝十二年的chūn日,城里头的医馆也忙忙碌碌。
新年伊始,虽说大家都十分注意身体,但总归宴席少不了,走亲戚串门时总有吃错东西的时候,也因此医馆早早便开始营业了。
却不知为何,城里头许多家都有人患了恶疾,腹泻不止。去寻大夫来瞧,开了药方,结果喝了药反而更严重了。
今日尤其如此,城里头的医馆药馆都排满了抓药的人。
一头白发的老人家一边替前来问诊的病人号脉,一边在喃喃些什么。有人问老大夫在嘟囔什么,老大夫却突然一脸正色道:“唉,我这张嘴就是管不住!”
病人有些好奇,也开口问道:“大夫说的是何事?”
“老夫是说……这满城的痢疾,也不知怎么流传起来的。怕不是有邪物作祟?”
老百姓是很迷信的,当即被吓得连连询问。老大夫却只含糊其辞道:“老夫是大夫,这些事却着实不太懂。若是心不安的,不妨前去城郊庙堂求一求平安符。”
众人听得不明所以,却有人记在了心里。
老大夫号完这一个,也便继续下一个病人,再没有提这件事。
……
天宝十二年的chūn日,城郊处的一座别院里也笼罩着不知名的气氛。
这气氛很久未曾感受到了。
燕霓裳站在屋子外,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分神去想是有多久未曾有这种感受了。
哦,想起来了。当初李君意战死的时候。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得仿佛没有人。
她有些担心,敲了敲门而后轻声道:“将军?”
所幸屋子里有人回应:“传令。”
传出来的声音是沉的,也是哑的。燕霓裳乍一听这声音便下意识站直了身子,挺直背。而等了好一会儿,门内那声音却没有继续的意思。
她没有再出声,也许将军是在思考问题。
果不其然,等到一炷香过后,那声音继续道:“按照原计划行动,务必……”停顿了一会儿,随即传来的声音有些沉,“将宣州城中的恶人谷势力,全数绞杀。”
燕霓裳一震,随即应声道:“是!”
……
雪愈来愈大了,几乎盖了地面厚厚的一层。百姓家中有调皮的娃儿们,纷纷穿着厚厚的冬袄,在宽敞的地方打起雪仗来。欢声笑语充斥在街道间,让人听了也不免想要微笑起来。只是这样的场景在叶问颜看来,依旧刺眼得很。
他靠在一堵墙上,听着墙后传来的欢声笑语,兜帽下的眼神却很幽深。
他不是好人。自入谷后他手上的鲜血就未曾真正洗净过,曾几何时他多么痛恨看到合家欢乐的场景,只因为他早已无福消受;
但他也算不上泯灭人xing的大恶人。因此这一家和乐融融就在他身后,他腰间的长生剑依旧平静,一如他的内心。
他要杀的人,只有那一个罢了。
叶问颜听着身后的那些笑语,似乎也笑了笑,随即站直身来,往更深处走去。
风雪渐渐掩埋他的脚印,连同所有不该有的心思,一同埋入尘埃。
……
今日的太守府有些不宁静。
时任宣州太守的中年男子姓万名和,今年正过不惑之年,因了平常保养得当,看起来也甚是jīng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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