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城这才低头,将叶问颜胸口和肩部的衣物一一剪去。
在火光的映照下,李君城能很清楚地看到皮肤上已经开始凝固的血迹,当即眼神变得又深了些,但他手势不停,将伤口附近的衣物剪去,就开始清洗起伤口来。
冷水触及皮肤时,叶问颜的手指似乎痉挛般抽搐了一下,但他仍是咬着牙,白着一张脸勉qiáng笑道:“居然还要救我么?”
他这句话等于问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思,不少人当即就把目光投向了李君城。万和寻到了开口的时机,亦开口道:“是啊,李将军,这人意图行刺荀大人未果,且听说又是恶人谷调度,不正是您这次要缉捕的对象么?如今他伤重,更是将之擒拿归案的好时候啊。”
万和这话一出,李君城的那些部下纷纷都面色有些发紧,有些甚至都微微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他们这群人之中,和恶人谷争斗已久,说是不恨叶问颜是不可能的。
但李君城只用一句话,就打消了他们的念头。
“他若此刻死了,有的是人补他的位置。本将领你们来,不是只为了杀他一人的。”他手上不停,将伤口清洗gān净,撒上药粉,又包扎好伤口,旋即又道,“人本将领走了,万大人可有意见?”
众人听得迷迷糊糊,但似乎有些懂了李将军的意思,当即连手上的武器都放松了些。叶行锋观察了一下李君城脸上神色,嗤笑一声,却不说话。
万和为难道:“可他意图行刺荀大人,已是违反律例,按例是要收监关押于大牢的。”
李君城将叶问颜的伤口大概处理了一下后,微微直起腰,瞥一眼叶行锋手中的荀谦,又瞥一眼万和,意有所指道:“荀大人可有碍?”
万和被他的眼神看得后背一凉,也看向荀谦。对方脸色平静,就是有些发白,看上去像是惊吓过度的昏迷。
他倒是想说将人收押在宣州大牢。毕竟这人这个时候跳出来行刺荀谦,很有可能就是当初的那个遗漏子,但看了一眼李君城平平静静直视他的眼神,万和的话到嘴边却转了弯:“李将军可是要此人有大用?不妨将之关押在宣州大牢中,您有需要的时候提人出来也是可以的。”
李君城脸上露出了今日的第一个笑容,但那笑怎么看怎么森凉:“万大人的宣州大牢,防备可有我这三十六jīng骑严密?”
万和一怔。
李君城又道:“万大人的宣州大牢,可能防止恶人谷之人劫狱?”
万和冷汗下来了。
李君城瞥一眼他神色,示意手下将他抬到一旁的担架上,最后轻飘飘道:“万大人的宣州大牢,可能抵挡恶人谷的千机大pào?”
万和的脸直接白了。
李君城示意手下将叶问颜抬走,自己也跟在之后,黑色的斗篷扬起,卷起地面尘埃,最后丢下一句:“还是说万大人执意要将叶问颜收押,是为了杀人……灭口?”
半昏迷的叶问颜听见这一句,嗤笑一声,众人更加静默。
万和心头一惊,面上却还端着为官之态,装傻道:“下官不懂您在说什么。”
李君城站住脚步,回身,又笑:“万大人糊涂了。您是正四品,本将至多算个从四品,哪来下官?万大人的辩白,还是留着和御史大人说吧。”
说着他再不回头,随他而来的三十六jīng骑也跟着退出了太守府,一时间偌大的太守府竟安静如死地。直到最后一个蓝甲军士的身影消失在照壁后,万和发白的脸色才微微有些缓和,想起叶行锋还在一边,于是侧身拱拱手道:“辛苦叶公子了。”
叶行锋把荀谦丢给万和身边的太守府侍卫,笑得不咸不淡:“万大人脸色可真差。”
万和一愣,旋即gān涩地笑了笑,道:“本官只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也是,”叶行锋自己给自己上好了药,旋即又想起先前李君城看那人的眼神,又笑了笑道,“毕竟李将军是出了名的愣头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万和笑得勉qiáng:“是吗,本官却是不知这些军中轶事了。”
“是啊,”叶行锋突然笑眯眯的,脸上的神色几乎可以称之为幸灾乐祸,“我记得有一年,他因为行军驻地的粮糙官克扣他军中粮食,一怒之下只身夜闯当地太守府,拿剑架在太守脖子上,bī着将粮食补齐。”
万和脸色又白了,叶行锋刚好朝他的脖子看去一眼,笑得分外恣意:“当然那是好几年前的事qíng了。就是不知道这一回,在下是否有幸领略一番李将军的威风了。”
“叶公子说笑了。”
叶行锋耸耸肩:“你不必管我说不说笑。现下当务之急,万大人还是先和赵大人谈一谈吧。”
……
李君城是不是真正拿剑架过太守脖子这件事万和不知道,叶行锋也只是道听途说,真正到底有没有发生过,大概只有李君城本人知道了。
年轻将军此刻正高踞踏炎乌骓之上,并没有去追溯往事的心qíng。他一只手扣着火龙沥泉,一只手扣着马缰,微微垂着眼,像是风中的凌烟阁,沉默而冷峻。
踏炎乌骓之后,有一辆马车正静静伫立。马车靠在一处院落的偏僻处,正有人不断地往里头送去gān净的水,又接了用过的血水出来倒掉。一盆盆的水送进去,又接出来,车厢里始终没有声音发出来。
他手底下的三十六jīng骑也随之护卫在车厢旁,目不斜视。当一个为首者目光直视远方并且不说任何话时,他的手下很容易就能察觉到自己的首领,心qíng很不好。
燕霓裳策马随侍在侧,侧头望了一眼李君城的侧颜,低声道:“将军。”
风雪里传来的回应似乎有些哑:“何事。”
“您要如何安置叶问颜?”
这话一出,沉默的三十六jīng骑似乎都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李君城头也不回:“叶问颜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燕霓裳似乎叹了一口气:“属下明白。”
最后一盆水接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他们随行的一个中年男子。李君城见他出来,先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色,随即才开口道:“劳烦柳大夫。”
柳大夫虽已年过中年,但平素里养生得当,因此面容稍显年轻,看起来也就是个三十出头的模样。此刻他听闻李君城这句话,也知道对方是在问车厢里头那位的qíng况,拱了拱手道:“伤口我已处理好了。只是这位公子积弊已久,底子亏损得厉害,若是要将养,怕是要费不少功夫。”
众人的神qíng都有些微妙,却都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不管如何,得知自己的敌人虽然目前不会死,但估计也活不好之时,心里头总会有些许安慰的。
聪明如李君城,哪能不知道自己手下心里头那点小九九,于是他脸上也露出些半是欣喜半是愁绪的表qíng,又补了一句:“柳大夫辛苦了。”
柳大夫没再说,又拱了拱手,上了自己的马,等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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