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二年的三月,昆仑依旧大雪封山,居住在长乐坊的居民沉默又戒备地看着那个一身素衣扶棺而行的年轻男子。那男子他们有的人认识,有的不认识,但唯一能确认的是,对方是恶人谷的人。
原因无他,乃是他身后默然跟随的几名黑衣人。
然而今日他们并没有来长乐坊中收租子。他们只是经过了长乐坊,而后披着半身风雪,往昆仑的深处而去。
将苏涵葬下后,叶问颜停留在立好的墓碑前,沉默地看着空白的碑面。
苏瑶歌并没有催促他,只是同样沉默地站在他不远处,只是偶尔抬起头看一眼愈来愈大的风雪。
最后,叶问颜突然抽出了长生剑,而后改为双手托剑,上前几步,在坟前将冰雪刨去,将长生剑放进去,又以冰雪抹平。
而后,苏瑶歌看他站起身来,随即回身,漠然道:“走,回龙门镇。”
三月也就这么过了。叶问颜带着苏瑶歌,花了三日时间从昆仑跋涉回了龙门镇。进到龙门镇议事堂时,子眠瞧着他甚是平静的脸,小心翼翼地靠上来问他:“叶哥哥,你还好么。”
叶问颜摸了摸她的头,淡淡道:“叶哥哥很好,不过小子眠大概要开始学着如何掌管一个据点了。”
子眠又开始觉得心头发堵,却还是点了点头,将哭音扼在喉中。
浩气盟在宣州将恶人谷势力一剿而清后,中原武林上甚至都没有发出多大的风làng,好似恶人谷残党当真就这么被轻轻松松剿灭了一般。
明眼人都知道,恶人谷这是准备暂避锋芒,以韬光养晦。话虽如此,但浩气恶人之间的角逐仍在继续,只不过主战场从江南地带撤回了陇右道一带罢了。
龙门的飞沙千年不变,难有绿洲的荒漠里,却仍有一队队商队正忙着往大漠深处输送物资。
这是恶人谷最为严密的一道防线。从龙门镇到飞沙关,接连昆仑之中的凛风堡,唯一缺憾的,大约便是黑戈壁此刻正混乱不堪,难以为恶人谷所控。但即便如此,这三个据点连成的防线,也足以抵挡大部分进攻了。
只要,龙门镇防线不溃败的话。
虽然浩气盟中人都十分希望能够在个把月之内攻下龙门镇,但很显见这个希望短期内能达成的可能xing是十分低的。
起初因为龙门镇大将尚是一位年轻少女,对据点的掌控都多少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原因,孔雀海的那批人趁着夜间偷袭了几次,均收到了良好的成效。
但就在三月过后,四月尚未开始多久时,龙门镇突然一反平常固守金汤的姿态,每当有外敌进攻,必领兵迎战,生生将他们的先锋部队折去不少。
恶人谷之流,素来是不怕死的。何况这里是他们的主场,浩气盟虽战意正盛,但拖久了总归不利。
又是一日夜间。孔雀海营地里。
黎明时分方才发动过一次奇袭,但丝毫未讨得好。对方极是狡诈,见着他们来攻,一径当缩头乌guī,只是等他们方才进攻过一轮,正是前力刚去、后劲未至的当口,突然便有人动作矫捷地跃上箭塔,齐刷刷一阵乱she,伤了不少人。
如此循环了几次,自己的人还没登上城墙,就伤了大半。宁珂瞧着已经衰竭的士气,只得下令鸣金收兵,重做休整。
主帐之内,宁珂站在沙盘之前,沉着眼问一旁的沈朔:“这就是你说的,砍去叶问颜一只手臂之后,他的反应?”
沈朔笑了笑:“不过末路挣扎罢了,将军何必心急?”
听闻这句将军,宁珂微微有些走神,但随即又疑道:“你……当真杀了她?”
沈朔素来带着笑意的面具似乎顿了顿,随即轻咳一声,道:“不然将军以为,我去一趟昆仑,然后往自个儿身上砍了这么多刀?”
宁珂一怔,随即失笑。对方从昆仑回来时的确受了很重的伤,将养了好一段时间方才能下chuáng行走。
在风来林,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回来的时候沈朔的面色不仅白得可怕,连眼里的神色都愈发看不清了。
因为宁珂的不说话,主帐之内自然没人出声。好一会儿,宁珂才似回过神似得笑问一句:“哦?那么攻下龙门镇,指日可待了?”
“自然,”沈朔笑着道,“如此,沈某可算是将功补过了?”
沈朔这句话问出来,宁珂却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而后才道:“若此番能攻下龙门镇,你自然是大功。”
闻言,年轻的军师不过笑了笑:“看来在下还得卖命一段时间了。”
“泄露军qíng是重罪,”宁珂不以为意道,“本将没让人打你五十军棍已经不错了。”
沈朔笑:“是,谨遵将令。不过关于这次攻打龙门镇,在下以为,派遣一位将领为先锋首领,当有奇效。”
宁珂挑挑眉:“谁?”
“李君城,李将军。”沈朔笑得意味深长,无视宁珂刹那微变的眸色,“若他能来,当是又多了几分胜算。”
宁珂微启朱唇,冷冷道:“将军年前坠崖负伤,如今尚在将养,不必烦劳他了。区区一个龙门镇,难道沈军师信不过本将么。”
沈朔早知她会如此反应,却只是抱拳道:“在下自然信得过将军。在下的意思并非让李将军亲赴一线战局,而是……诛心。”
“诛心?诛谁的心?”
“自然是叶问颜,”沈朔淡笑道,“在下斗胆问一句,叶问颜之剑术,李殷祺之战略,将军可有把握能胜他们二者其一?”
宁珂淡淡道:“叶问颜修习剑术,本将修习的却是奔雷枪,如何能比?但若论单枪匹马,本将的确略输一筹。至于李殷祺的战略……本将倒有自信比之一二。”
“如此,但他二人合作之下呢?”沈朔眯着眼,道,“叶问颜手底下的苏涵乃是他最为倚重的qíng报网,如今苏涵已去,恶人谷必受重创。虽然现下我们瞧着他们战意正高昂,但若是叶问颜也倒下了呢?”
宁珂道:“叶问颜一倒,龙门镇便只剩那个huáng毛丫头。就算李殷祺来救,也未必来得及。”
沈朔击掌赞道:“便是如此!但叶问颜是心xing何等坚忍之人,要说让他倒下……这却只有李将军做得到了。”
闻言,宁珂不解道:“这与将军有何gān系?”
“年前啖杏林一战,李将军坠崖负伤。”沈朔瞧着宁珂波澜不惊的脸色,淡淡抛出一枚pào弹,“将军可知,一同坠崖的,还有叶问颜?”
“哦?那缘何没人汇报于我?”
沈朔继续笑道:“您的死卫是死卫,难道李将军的便不是了么。这消息李将军若是要瞒您,短时间内,就凭这荒漠之地的战事,将军您不知道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
宁珂沉默,并没有接话。沈朔已继续道:“那么,李将军素来不会刻意瞒您什么的,然这次却瞒了。若是说李将军和叶问颜之间没有什么……您,信是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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