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疼疼疼疼。”
她低头看去,发现黑衣的何玖影也正睁开眼来,张开五指挡住了热烈的日光。他只用了三息时间,立时便翻坐了起来,四下去寻云景拂的身影。
白发的年轻女子就伏在他身边不远处。何玖影一个打挺扑过去,先试了试她的呼吸后方才松出一口气,随即跌坐在沙面上揉着自己的脖子。
而后他顿住,片刻后转向苏瑶歌的方向,似乎歉意地笑了笑:“师姐?”
苏瑶歌面无表qíng:“在下数年前就被逐出唐门,早便不是你的师姐了。”
“……”何玖影默了默,而后道,“师姐,当初那其实是个误会。”
“我没空和你说当初,不管是不是误会,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苏瑶歌淡淡道,“我现在倒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云景拂,”苏瑶歌用下颌示意了下白发女子的方向,眸中的光是冷的,“是不是浩气的人?”
何玖影先是仔细观察了下苏瑶歌脸上的神色,没发现什么端倪之后斟酌着开了口:“约莫……不是。”
“约莫?”苏瑶歌挑起眉,“你是想说你想策反她,结果还没成功?”
何玖影摸了摸后脑勺,又看向仍旧人事不知的云景拂,片刻后笑了笑:“我倒是想策反她,不过她说她还有事没做完。”
苏瑶歌顿一顿,突然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听过。
但很快,她就将这个抛在脑后,问出了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来:“我们怎么在这?你俩怎么也昏了?”
一说起这个何玖影脸色就一变,顿了一会儿才道:“本来我们按计划是说先带走你的,结果刚回头就碰见了一个老人。然后,我也不知道了。”
“什么计划?哪个老人?”
何玖影答不出来,倒是还闭着眼的云景拂替他答了:“叶问颜一直都有个计划,只是没告诉你们而已。至于那个老人……我想大概就是叶问颜传说中的师父?”
听闻居然是戚老,苏瑶歌的心头顿时就一紧,但很快她就找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冷笑了一声:“他既然有计划,如何会不告诉我们?”
云景拂睁开眼,热烈的日光下那双眼也依旧平静,只是微微眯起,而后看向苏瑶歌:“我知道你们几人彼此感qíng很深,但就是因为如此。这个计划,他才不会告诉你们。”
她的目光太过平静,苏瑶歌突然便想起有时叶问颜明显不想透露出什么的神qíng,当下心里愈发紧了一些,面上却掩饰太平:“哦?”
“反正你也不信,现在说有什么用?不如等他回来问他好了。”云景拂坐了起来,目光在自己手腕上停留片刻,又淡淡笑道,“如果他回得来的话。”
苏瑶歌眯起了眼,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瞧见云景拂的眸光变了。
不待何玖影开口,云景拂就已经开口:“死奴……”
苏瑶歌霍然回首,却见寂静一片的龙门镇废墟之中,烟尘之中,风沙之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在场三人,当真属她最为熟悉不过。
苏涵。
素喜红衣的少女此刻一身白衣,风沙卷过她赤着的脚踝,在她的袖口上留下痕迹。苏瑶歌注意到她手边还握着一把剑,一把她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剑。
何玖影看着苏涵一步步走近,心里头已经下意识地敲响了警钟,却还是用了嬉笑的语气问云景拂道:“我们要不要先走?”
云景拂瞥他一眼,道:“死奴是以折损未来寿命炼制而成,短时内的功力几乎成倍增长。以苏涵本身的功力,怕是你想走也走不了。”
何玖影面色不动,又朝着苏涵方向看了眼:“那难道和她拼个你死我活?”
云景拂道:“不用担心,叶问颜不在这里。只要主人不在,死奴是不会对其他人有所反应的。只要你不露出杀气。”
杀气这东西,当真是玄妙的东西,有的人永远也控制不了自己身上的杀气,而有的人却能掩藏得很深,大约这也是修行的一种。现下的三人中,每一个都算是武艺高qiáng的人,自然懂得如何约束自己,当即微微屏息,沉默地注视着少女的行踪。
苏涵一点点缓步而出,当真没有“注意”到她们的存在一般,只默然往荒漠的深处行去了。
云景拂若有所思道:“应是有人在召唤她,跟上去看看。”
苏瑶歌点了点头,自先第一个跟上了苏涵的脚步。何玖影瞧她义无反顾的模样只得叹气,刚想跟上,却见云景拂依然坐在原地,眸色很深。
“阿云,怎么了?”
“没事。”
回应的声音有点轻,何玖影一下便听出了不对劲,连忙单膝跪到沙面之上扶着她手臂:“怎么了?”
白发女子却只咬着唇,却仍旧还有血迹顺着嘴角溢出,何玖影当即大惊失色道:“阿云!”
云景拂摆摆手,随即擦去嘴角的鲜血,淡声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毒蛊反噬罢了。”
“反噬?谁的?”
她笑一声:“还能有谁的?你见过我这些日子给谁下过蛊却还没死的么?”
……
利刃擦过耳际,在面皮下刮出一道血痕。
叶问颜抬手格住戚老的剑,剑锋相错下他眉眼愈发沉凝。
戚老却只是手上用力,将他的剑往下压了一分又一分,突然后仰,避开了叶问颜如猛shòu血口般的牙。
一击不得,叶问颜手上转了个角度,将剑锋格开方寸立刻急退数步。戚老没有乘胜追击,只是垂下手,一言不发地看着叶问颜。
而后他道:“成魔?你以为魔是那么好成的么?”
老人又笑:“心魔未除者所能成的魔,和剑魔可不是一个魔。若你心障未去,最终的结果不过走火入魔而已。”
叶问颜沉默着,只是看着戚老,嘴角血迹尚未gān涸便有新的涌出。
而后他听见戚老道:“不知道阿舟最后有没有和你说过一个预言。”
这句话,让叶问颜顿了顿,心中一下子警惕起来:“什么预言?”
“尚在流风客栈时,阿舟曾来询问过你昆仑地势,可是如此?”
“是。”
“那之后她离去时,曾遇见了李君城李小子,这事你可知晓?”
叶问颜眯起眼:“这关他什么事?”
戚老淡笑道:“因为她那一日无意间预见的,便正是日后的某一日,你与李小子至死相杀的场景。”
瞧着叶问颜眸光一变再变,戚老继续道:“本来她预见了什么,都是不能说的。一旦说了,便要减寿。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为师会知道。”
“您如何知晓的,徒儿不在乎。”
“你在乎的是,为师为什么要在此时提起这件事,不是么。”戚老还是那副淡淡笑着的模样,再开口时,周遭似乎都起了风,“因为啊,那一日她虽预见了你和李小子是在昆仑腹地相遇,但预言这东西,一旦说出来了,自然便不准了。不准的后果有很多,比如时间,比如地点,甚至于对手,都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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