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同人)[万花X纯阳]过荒城_万花谷插科打诨小队长【完结】(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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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烟入水般,他的面前渐渐出现一剪黑色的影子,在这雪白的天地间尤为突兀。那马上的人银盔红翎,意气风发。可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与那在雪落无声中静静立着的方云白擦肩而过。当他意识到他又这样失去了一个人,那漫天的大雪却已经掩埋了世间一切。他的双腿迟钝,却无意识地朝前迈动,肝胆yù裂,却依旧支使着他苟延残喘。他从昼奔向夜,凄清的月光惨淡地亮起来,惊碎他的万里长梦。

  樊真闭上眼睛,两眼的痛楚立刻翻覆上来,可是他的眼眶是gān燥的,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他颤动着嘴唇,喃喃道:“师父……徒儿觉得迷茫……徒儿觉得迷茫。”

  他要如何走下去,他该不该走下去。曾经视作唯一念想的人,已经不在了,无比珍重他的人,大概也已经心灰意冷。他回首过往,qíng何以堪,举目向前,不见方向。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第二十一章

  那一日之后,樊真的身体很快便衰弱下去,寻常风寒的症状,已经能够令他卧病在chuáng,终日昏昏沉沉。沈落言日日来瞧,日日紧锁眉头、不发一言地出去,樊真很清楚,他的师父还在生他的气,气他不顾惜身命,气他一意孤行,也气他不顾他人感受,径自造成了这般严重后果来。一种冷冽的悔意如同这chūn风chuī又生的野糙,在他的心中难以阻挡地滋生疯长,以至于无论现下如何白云苍狗,他依旧度日如年。

  他整夜整夜地失眠,害怕做那一些陈旧故梦,害怕见那一些已逝故人。jī鸣报晓,天色yù明,可是这与黑夜又有什么区别呢?他神思游离,呆坐在榻上,似乎很是深沉地在思量些什么,又似乎总是头脑一片空白,仅仅清楚的,便只有那铺天盖地的后悔——但是他已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愧悔什么,对谁愧悔,他没有力气消想下去。

  有一日,沈落言照例来瞧他,见他依旧披头散发,满面死灰一般的苍白,原是极深邃的眼眸已经有凹陷下去的趋势,黑dòngdòng没有半点神光,乍看十分骇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事qíng,才会将一个人打击至此——樊真什么都没有同他说,他也什么都没有问。但总有些事qíng,若是叫它烂在肚里,只会发酵成伤人xing命的毒药,沈落言空有一身拔毒生肌的岐huáng术,此时却也是回天乏术、束手无策。

  他朝前走得很近了,步音也十分清楚明晰。但樊真却直至他走到榻边,才迟钝无比地小幅度转了转脸面,见到是他,才喑哑声音喊一句“师父”。沈落言伸出手去,轻轻将他凌乱垂在鬓边的长发挽到肩后去,好让他看起来jīng神一些。可是那原本浓密柔亮的头发已然因着主人的虚弱变得gān枯毛燥,甚至已经掺杂了几缕刺目无比的灰白。

  这些或大或小的变化,沈落言一直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心底压抑着郁闷的怒火无从发泄,只能够一再将话说得温柔关切,他握住樊真垂在榻沿的手掌,放在自己的掌心捏了捏,道:“阿真,再等几日,屯营里点兵完毕,我便同你一起回洛阳去。回去之前,我另到荥阳去,找一个行医的旧识,叫他好好瞧一瞧你的病。”

  樊真似乎将他那话缓慢地听了又听、认了又认,方极轻极轻地点点头,低低嗯了一声。沈落言叹了口气,手心中的那只手骨节瘦削,冰冷不已,摸起来硌手得很。“阿真,我给你开一些安神助眠的药罢,你有多久没有好好歇息了?”

  樊真没有说话,将唇角抿作一道单薄细线,无声地摇摇头。

  “这也不愿,那也不肯。我该拿你如何是好。”沈落言无可奈何,行医多年,他遇到的棘手病患数不胜数,可换作他心爱的徒弟如此,他便连半句重话都说不出来。

  他心下想着要在今日的汤药中偷混一些宁神的药材,又思虑着天候逐渐热了,得将屋里的病气散一散。只觉自己本就一头白发,如今又要因此再添许多。

  他又在帐子里同樊真聊了些军中趣事,也不指望樊真能听进去多少,但总希望好歹将他积郁的心结消磨些许。至于柳杯酒站在门帘边装模作样地gān咳两声,他不疾不徐的话音才一顿,微微侧过脸去看那吊儿郎当倚在门边的道子。

  一刻钟后,沈落言面无表qíng地出了营帐,外头大雨滂沱,飞溅而起的泥点子不一会儿便溅满了他的靴统,“唰”地一声,一撑竹骨素色的油伞开在他的头顶,密密猛猛的雨点砸在伞纸上,发出清悦的啪嗒声,他看着身侧为他撑起油伞的柳杯酒,扬声问:“你这又是怎的?”

  “没怎么。”柳杯酒见沈落言也不如往常那般对他避之不及,便露出个开朗慡气的笑来,单纯得像是个尝到甜头的孩子,“你一定非常想知道,自己的乖乖徒儿因何变成这个模样,好说歹说,我也知道一些缘由。”

  “那你还不早些同我说?”沈落言剜了柳杯酒一眼,道长的笑没有往日那般轻佻làngdàng,倒真的像是知道几分缘故那般,他眼看着柳杯酒露出个计谋得逞的怪笑来,心中那一股子火气又蹭然朝上涨,他冷下声道:“这般时候,还想着要戏弄我?”

  “我哪儿敢哪。”柳杯酒耸耸肩,将伞沿朝着沈落言的方向再倾了倾,一串连续不止的水珠子珠玉坠地一般,成了一幕烁烁发亮的雨帘,“只不过不能白白地跟你说罢了,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气了我这么多年,总要有些jiāo代的罢。”

  “jiāo代?好。”沈落言习惯xing地挑起眉尖,却也是笑了,他一笑起来,那眼角颇见沧桑的细小纹路便温柔地显露出来,将他的眼尾扯得有点儿下垂,可却是这样一双眼尾下垂的眸子,一染上柔柔和和的笑意,便活活生出些顾盼的多qíng来。“我便给你一个jiāo代。”

  沈落言伸手按住伞柄,那伞面抖抖索索落下更多的雨水来,在柳杯酒肩头留下深深浅浅的圆印,柳杯酒被那人面上暌违的由衷笑意与他身后万点空蒙的雨色晃住了眼睛,甚至忘记收敛一腔欣喜化作的明澈笑容。

  沈落言不再说其他话,探手拿着略嫌粗bào的巧劲,捉住了他的下颔,柳杯酒只来得及看见眼前人那幽涧般的瞳眸里掠过一丝huáng雀在后的狡黠。柳杯酒被这神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认栽。慌慌忙忙道:“你、你别,我说、我说还不成——唔!”

  为时已晚,沈落言全然不听他qíng急的分辨,张嘴一口便狠狠咬在他的唇上,一股泛着血气的腥甜涌进口中,柳杯酒咽了咽唾沫,铁锈气息的尖锐痛楚不一会儿就变得麻麻苏苏,他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却是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模样,任着沈落言将他唇上咬出来的血迹尽数舔掉了。

  “你这是什么表qíng,难看得要命。”沈落言撇了撇嘴,用手背在柳杯酒的面侧拍了拍,看着他那双满是震惊的眼睛,笑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杯酒。”

  那笑容如若晴雪初融,柳杯酒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了。

  “行了,路上跟我讲明白罢。”沈落言看着柳杯酒还是满面傻笑的呆愣样子,将伞柄朝上一抽,一个人径自走进泼天雨幕里去,柳杯酒“嗳呀”一声醒了神,赶忙三步并作两步地紧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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