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有些好笑地抬手碰了碰千鹤的脸颊,“千鹤小姐,您太小题大做了,就这点小伤,至于把我包成粽子吗?”她的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绷带,看上去很是滑稽。
“小伤?!”对方生气地板起脸,“三处骨折,八处大伤,还有轻微的脑震dàng……要不是永仓先生他们回撤的还算及时,你根本就醒不来了!”
少年曲起双手举过头顶,以表示自己的投降,“……抱歉。”
千鹤觉得她并没有听出瞳的歉意。
“千鹤小姐,”躺在病榻上的少年收回目光,将脑袋放空,“我杀了人。”并不是杀了敌人,而是杀了自己人,一个尚还有生存机会的自己人。
少女将浸了水的冷巾敷在她头上,“别想太多。”
瞳仿佛没有听到一般,继续着自己的话,“他被pào弹炸烂了半边身子,本来只要及时做截肢手术就还有救的,但是他说我们带着他撤退很危险,让我杀了他。”
“……”
“然后我就杀了他。”
“……”
少年伸直双臂,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她仿佛看见了自己双手上凝结着的暗色的液体,那是同伴们的鲜血,被她亲手斩杀的同伴们的身体的一部分。
千鹤露出痛苦的表qíng,她抓住少年的手腕,手覆在对方的手背上,“这不是你的错。”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战争的错。在这样的战争中,为了活下去,你必须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必要的时候连自己的亲人朋友都得放弃,仅仅是为了那一线生机。
真悲哀啊,这种事qíng。
男人们无法理解女人们的“妇人之仁”,他们不明白女人眼里的战争到底是什么模样。女人与男人终究是不同的,女人的骨子里永远安静平和,而男人的骨子里,潜藏着bào风雨一般的澎湃的热血。
瞳闭上眼睛。
高杉也好,桂也好,西乡也好,他们都是在为自己的信念而战。这场战争没有对错。历史总是被胜利者书写的,谁都不知道,千百年之后,那些“后世人”会用怎样的眼光来看待这场看似可以避免但最终还是必然会发生的战争。
“我睡了很久吧,”她问,“这里……不是伏见。”
千鹤有些迟疑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你昏迷了将近十天。”
十天啊……少年有些无力地笑起来,“这是哪?”
这里不是伏见,伏见是不会有如此浓重的海洋的味道的。即使负了伤,鬼族天生的敏锐嗅觉也足以令她判断出大体形势。
“我们在船上,要去江户。”对方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冲田先生也在这……看见你这个样子,他脸都黑了——啊,我都忘了,我马上去叫他!”
不等chuáng上的人回答,少女便奔了出去。
之后再进来的就是冲田了。
“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同样穿着白色单衣的绿眼青年坐到chuáng边,“这今天已经死了一个了……看你这样子,估计也快不行了。”
瞳挑眉,“那冲田先生可要记得给自己换把更结实的剑啊。”
对方凝视着她的眼睛,扯起嘴角,“还在生气?”
少年笑着回望他,“我哪敢啊冲田大爷,您要做什么,小的可没资格管。”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冲田将手覆在她的眼睛上,遮住了阳光,“好了好了,算我错了,我给你赔罪。”紧接着就是脸颊上一阵温软的触感。
他的体温好像比平时要高一点。
瞳觉得自己没救了。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愣神或者害羞,而是“啊啊总司果然还在发烧啊”。
“我没跟你打招呼就喝下了变若水,你也没有和我打招呼就去拼命,”对方看着她红了不少的耳根,低声道,“这次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真狡猾,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问题嘛。
少年没有将他的手拿开,她不太愿意去看他的脸。
“身体怎么样?”即使如此,还是放缓了语气,“你被抬着回来的时候我可被吓到了。”
冲田低声笑着,移开覆在她眼睛上的右手,“你也差不多,从伏见一直被抬到大阪……要我是土方先生,我肯定半路就把你扔下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估计是身体状况没什么好转。
瞳没有追问,她扭过头望着船舱中那小小的窗子,“所以跟你比起来,土方先生是个大好人啊。”
对方不满地瞪着她,“没有人告诉你,在一个男人面前夸另外一个男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他的语气里带了些笑意,很明显那生气的表qíng是装出来的。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少年好笑地抬手,哄小狗一样在青年鬓角的碎发处蹭了蹭,“谁知道呢……”她收回手,握住冲田的手腕,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玩着他纤长的手指。
谁都没有说话,谁都舍不得说话。身体上的痛苦也变得微乎其微。
他们都知道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因此这短暂的宁静显得格外珍贵。好比沙漠中唯一的绿洲,令人想要驻足,就在这里,哪也不去。
宁静的时间总是很短。
隔壁房间里传来杯子打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压抑了的哭声。
“又有人死了啊……”冲田垂下眼睑,“那边那个房间,是山崎呢。”
山崎先生啊……
瞳觉得有点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胸腔中那些淡淡的温馨很快便被更加浓烈的痛苦所取代,它们将她折磨得快要发疯。
为什么还是有人死了?
为什么她还是没有守护住他想要守护的人?
为什么……会有战争?
她将冲田的手拉到眼睛上,无声地哭泣着。
☆、Chapter 63
抵达江户之后,新选组寄宿在品川的“釜屋”。
土方开足马力不停工作,队士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睡一会儿觉,好像无论是谁无论在什么时候看见他,那位副长先生都是在埋首工作。
相对于土方的拼命,统领罗刹队的山南却安静了下来。
之后不久,新选组又在秋月邸建造了新的屯所。
“吃药了哟,”靛青色眼眸的少年端着托盘打开房间的门,“今天有没有好好休息?”相对冲田的伤势,身为鬼族的她的恢复力显然要qiáng很多,一小段时间下来便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病chuáng上的人接过她手中的药碗,“我可是乖乖的哪都没有去呢。”
待到对方喝完药,瞳将一颗金平糖喂到冲田嘴里。
“你还真是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弄到糖。”青年将那小颗粒含在嘴里,似是无奈道,“小心被土方先生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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