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金钏与睛雯的魂魄透明起来,神色变得柔和,那一丝丝怨与恨褪去了。
见此qíng形,她二人与林黛玉事先都没想道,林黛玉会受如此的痛楚,二人脸上已是泪落如雨,跪倒在地,道:“阎君,林姑娘这么痛苦,我们不要林姑娘的仙气了,我也不恨宝二爷,放过宝二爷吧。”
阎君转过脸道:“也好,我还有话问绛珠仙子,若要神瑛还阳,有两个选择,一是他仍心念于你,但却痴痴傻傻,成了废人,令长辈cao心伤神,直到将来返回天界,一是他神智正常,一如以往,却丝毫不认得你,而他的修行上却是大进。” 黛玉伏在地上,心中一叹,与他连兄妹也做不得了,也罢,只要他能好,她也能好。今后人世间唯一真心疼她的亲人便是外祖母了。
水溶趋身相扶,黛玉面上一丝倔qiáng,轻轻去推水溶的手,却弱弱的使不上力气。
黛玉抬头道:“让他忘了我也好。”
宝玉却摆手道:“要宝玉忘了妹妹,宝玉宁愿不回阳间。”
黛玉回首虚弱道:“宝玉,你我qíng缘已尽,恩qíng已绝,我救你与金钏、睛雯,只为了不让我自己亏欠于人,是想了却我们之间的债,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记着我也好,忘了我也好,都与我无关。你还有父母在堂,还有外祖母牵挂,你刚刚新婚,宝姐姐翘首盼着你回去,你若任xing,不知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回不回去,你自己去想。”
宝玉也想道自己被老祖宗捧在手心里,王夫人也只他这么一个儿子,爹娘头已花白,今后由谁来奉养,谁来尽孝?可要他忘了妹妹,生不如死。实难两全,不由泪流满面,痛哭失声。
黛玉见他悲伤,少不得柔声道:“宝玉,你若只为着与我的qíng份,不顾父母在堂,却是陷我于不义,令我不得安生,妹妹只得与你生分了,将来回了天庭,我也不认你。”
宝玉不由呆住,林妹妹的话在qíng理之中,可要割舍掉对林妹妹的想念,他实是不能。可他此时也更自知,林妹妹与他越来越远了,林妹妹眼中原有的柔qíng淡了,所有的是一抹疏离与清冷,一如看一位家人。
尔有何贵!尔有何坚!你枉称宝玉!
宝玉心挤在一起,被人揪紧般痛。怨得了谁?都怪你自己到处惹相思!说什么为林妹妹出家做和尚?说什么怕林妹妹受委屈?到头来,是谁伤林妹妹最深?
黛玉冷冷道:“若有缘,我们还可做得兄妹。”
宝玉咬牙点头,退一步,身子轻摇,扬天笑一阵,才道:“好,我听林妹妹的。”
只把林妹妹三字种在他心里。此时却已太晚。
阎君抿须,哈哈大笑道:“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就这么定下来。帝君你也该回去了。”
水洺yù说还休般,思考再三还是问道:“小蝶她,可有了好去处。”
他身为帝王却护不了心爱的女子,让心爱的女子独自憔悴,孤独死去。
那一日小蝶自知大限已近,笑坐菱花镜前,亲手理满头青丝长发,鬓发边cha一支素白小花,穿上皇上曾夸过的素色长裙,裙拖湘江水,先到桌前凝腕执笔,画下皇上龙颜,然后坐在古瑶琴前,凄凄再把深qíng抚出,切切再把思念奏出,待得御书房里批奏折的皇上听得琴声,三步作两步赶到,只见琴弦已断,知音已绝,画稿飘落,芳魂已逝,唯一弯冷月,清辉满地。
人去,屋空,qíng在,满地思念。
阎君叹息道:“那日因她之事,她有一腔心事未了,放不下你,所以请你来送她,以慰她灵魂,要她安心上路,她已去投胎,不久你们即可见面,你们做了父女。你正可全心全意爱护她,也不枉她为你一片心意。”
水洺仰首长叹一声,心中已明白。转眼来看黛玉与水溶,却有判官上前来请他回阳间,水洺只得起身,生魂回魂。
阎君对着高处道:“你们二个献身吧。”
殿前现出两道白光,白光处,观音菩萨与警幻仙姑含笑走来。
观音道:“警幻,你的妹子丝毫没变,看来这百花之主,还得由她统领。”
警幻道:“她就那xing子,怎么也改不了。要不然怎么吃了那么苦。”
观音与警幻先与阎君寒暄,伸手间,两只鸳鸯剑回到手中。
观音道:“先谢过阎君,要那二女子省悟,只是她二人还有前因未了,还要请阎君相助。”
阎君笑道:“哪里话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让绛珠仙子受苦,受惊了。”
观音取出杨柳枝净瓶水,洒向林黛玉,林黛玉缓缓回过神来,仙力也渐渐恢复。
警幻对金钏与晴雯道:“你二人的劫难已满,又生了善心,我有心渡你二人去太虚幻境司职,只是你们还有一因果未了,需要到人间走一遭,只是你二人记得莫要作错事,待得人间几十年后,自有人接引你们回去。”
观音却对黛玉道:“绛珠妹子,你与神瑛的恩qíng已了,本当回天庭复职,因你还有一劫,你若不全了此劫,紫微大帝会因你世世受qíng苦,不得解脱,所以你还要再到人间修行历练,然后与他同返天庭。”
黛玉却有些不解观音之意,观音转身对水溶叹道:“紫微大帝,痴心不改,但我们众神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若他十世不能得绛珠真qíng,他将永远成为天界最冷酷的大帝, 到时自然界会风云变幻,受累及的是人间。
水溶更是不解,他此时元神对前世尚无识无知,他只知道,心与眼,在那个娇弱的林黛玉身上。
观音两伸平伸,以指一点横在水溶与黛玉腰间两条玉带,二人低头查看,不知观音此举何意?
这边阎君便令小鬼带了金钏与睛雯前去投胎,不提她二人过了奈何桥,上望乡台,排队等在那里,喝下孟婆汤,转世投胎。而阎君令她们投胎之处,却正是富贵繁盛之家。
贾宝玉与水溶、黛玉就要分别,宝玉此时忽然间不再悲悲戚戚,变得一身冷漠凄然,对黛玉道:“林妹妹,宝玉再不能对林妹妹问寒问暖,林妹妹自己珍重。”
黛玉想着今后与宝玉成了陌路人,心里也不由一阵伤感。好在,宝玉好好的,她对宝玉的灌溉之qíng也算了了,她的心反而觉得一阵轻松。黛玉别过脸去,任两滴泪水滑过。从此再不为他流泪。
贾宝玉泪眼朦胧拉着水溶道:“宝玉回去,再不记得林妹妹,宝玉求王爷照顾林妹妹。”
水溶方心惊于他二人如何转眼成路人,他们曾是知已,她为他追魂到yīn间,却如何看那金钏与晴雯俱对宝玉有qíng,宝玉与她们又好像牵扯不断,闻言说道:“你放心。”
宝玉一步一回头跟在小鬼身后,寻贾府回魂。眼见路边站着一红衣女子,宝玉先是一楞,那红衣女子含泪目送于他,宝玉双目不瞬与她目光痴缠。
水溶大惊,转首看黛玉神色,却分明看到她眼里泪光一闪,转瞬即逝。倾刻间黛玉淡定自若,仿若未觉,已心如止水。如今他与何人有qíng,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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