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棠cha口道:“紫鹃姐姐,我们少王爷到底是如何伤的,那日他出关时,身上已带了伤,却不让我们说出去。”
紫鹃与雪雁对视,不知该说不该说,沉默半晌,雪雁点头,紫鹃方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王爷也不让我们说,不过我们姑娘是聪明人,早晚会想出因果的,不如早说与她听,不然她会怪我们的。”
雪雁说道:“是的,以姑娘的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当初姑娘和我们进王府时,姑娘已是奄奄一息,老道长送姑娘入密室,与王爷邻室,我二人也跟了进去守在姑娘身边。三天后,少王爷先醒来,体力还未恢复,就来看望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却迟迟不醒。少王爷与老道长一起为姑娘运功,老道长叫他歇息,他也不放心离去。后来姑娘还是不醒,少王爷实在没有力气,心里一急,两滴泪落在姑娘胸前,老道长却笑道:好了,‘只差热血’,王爷便以剑刺臂,以血滴姑娘的额头,姑娘才醒来。”
真qíng热泪和最炙热的鲜血,才是起死回生的力量。
当时qíng形,紫鹃与雪雁如今想到,还觉得感动莫名。冷傲卓然的少王爷面上两滴清泪,不说紫鹃、雪雁心中震撼,连不为qíng扰的逸云道长也不由动容。
黛玉静静不语,心中却似翻涌着千层巨làng,难以平静,方想起那日她魂魄只觉心头一热,原来如此。
他,他为何如此?他与她非亲非故亦非友,他不过是受宝玉之托,他何必如此?弃了她又若何,连亲人都弃她于不顾?
良久,黛玉方悠悠道:“王爷这份qíng,不知我能如何报答?”
水棠笑道:“我看王爷可没想过要姑娘报答,姑娘平平安安,他就开心了。方才王爷的脸色真吓人,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寒气。”
紫鹃点头道:“我们二爷唯一做对一件事,就是jiāo了一个真qíng真xing的朋友。”
而水棠二人心中想的是,看来少王爷喜欢林姑娘,他看林姑娘的目光,对林姑娘的心思,为林姑娘做的事,早超过了友qíng。
黛玉心下赞同紫鹃的话,说道:“宝玉果真jiāo对了朋友,王爷待人,也是不论高低贵贱的。”他与她一样,唯以德度人。
宝玉当初结jiāo朋友,也不是以身份、地位来论,因而他可以王爷为友,他也以戏子为友,在他心里,他们是平等的,但宝玉的朋友良莠不齐,品行cao守难以称道。当宝钗等人谆谆劝导宝玉区分等级贵贱,该结jiāo官场中人时,只有黛玉能理解宝玉的行为、思想,因而黛玉在宝玉的心里才最重。
其实若不是因宝玉滥qíng,水溶还会以宝玉为友的,不过现在水溶对宝玉有了疏远之意。
黛玉悄然逸出一声叹息,这份qíng意又该如何来报呢?
黛玉躺了半个时辰,已然恢复了jīng神,轻身穿睡鞋下地,走到书架前,取了本诗词,坐在书案前,屋中生着暖炉,身上暖暖的。
紫鹃放下手里的活,看黛玉一眼道:“姑娘小心脚底凉,还是到chuáng上去看吧。”
黛玉白她一眼,紫鹃笑道:“姑娘若只任xing,紫鹃只好请王爷做一双特制的鞋,让姑娘可以穿着在凉地上走。”
黛玉闻言,嗔她一眼,还是起身回到chuáng上,倚在chuáng上。
却说水溶急步出了园子,掩上绿藤,关好门,驻足歇阵,方扶着墙壁,一步步走出一条石路,又推开一扇门,进了一间满是书的房间,原来这里也是水溶的书房。孙绍祖与卫若兰等人守护在这里。见水溶走出,迎上来,水溶摆手,自己坐下,调息运功。
那水溶自回魂以来,过去了这几日,体力恢复了七成,日间又要上朝处理国事,难免有些不支。
约半个时辰后,水溶长舒一口气,立起身来卫若兰与孙绍祖正要上前说话,只听门外声音轻柔的声音道:“表哥,回来怎么不来看我?”声音未落,摇摇摆摆由使女扶着走进一女子,淡施脂粉,长裙曳地,不胜娇弱。
水溶眉头轻皱,淡淡的笑容道:“表妹好些了吗?我这里事多,还未来得及去看你。”
那女子为水溶远房表舅之女,闺名止桥宛,北静王老王妃因她乖巧可人而对她喜爱,今年夏初,她父母赴外地上任,北静王老王妃便留下她,免她受奔波之劳。这几日受了风寒,有些虚弱。
止桥宛微喘了一阵,平了气息道:“表哥,桥宛真的没用,走这一点路都吃不消。我也是惦记着表哥,自我能下地,表哥就多日没来看我了,早知道,我还是躺在chuáng上的好,那样,表哥还可以天天来看望我。我知道表哥忙着公事,没空来看我,又担心我的身体,所以为了让表哥放心,我才亲自走来和表哥打声招呼的。”
说罢眼圈一红,忙低头用帕擦着眼睛。
水溶低声道:“表妹快先坐下。”水溶轻轻避开身子,与她拉一距离,扶她入座。
送她到椅子前,水溶退开两步,才道:“若有了空闲,我就去探望表妹,表妹要好好养病,免得表舅舅、表舅妈人在外地,还惦记着你。”
止桥宛点头,缓缓坐下道:“还是表哥关心我,我看看表哥就走。”
视线正及水溶腰间,见一白色玉带莹莹弱光,她从未见过,却不便问。
四下望去,见只有孙绍祖等人,咦道:“水棠她们人呢,怎么不见她们,没她们在你身边照顾你怎么行。”
水溶不答,止桥宛转回头来,忽指着水溶身上腕上血迹娇呼道:“表哥衣服怎么透出红色?”缓缓站起来细看道:“好像是血。”
水溶心中一惊,心下想道:怎么又渗出些,偏让她看到。
止桥宛身子一软,手抚住头,委在椅内道:“表哥,我怕见血。”
水溶拿眼看卫若兰,卫若兰忙上前来扶住她,止桥宛一脸关心道:“表哥在哪里受了伤,姑妈知道吗?要不要紧”
水溶皱眉道:“这点小伤,不要让我母妃知道,免得她担心。”
止桥宛点头道:“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瞒着她的。”
水溶回身寻卫若兰道:“卫兄,先送表妹回去。”
止桥宛顺从地直起身来,瞥一眼卫若兰,卫若兰一双虎目望着她,伸手请止桥宛先行,止桥宛扭身走出书房。
水溶方松一口气,以右手抚着缠在腕上的那方素白丝帕,心中一缕柔qíng。方才那个弱骨纤质的女子,忍着怕见血的神色,玉面带泪,颤抖着手为自己缠上丝帕。他仿佛还能感觉到她的柔指轻触。
再说傍晚时分,下起了粘人的秋雨,丝丝缕缕不绝,黛玉取了本医书,坐在书房外雨荷亭内读书。黛玉没有意识到她如今读医书成了自觉,昨日见了水溶受伤之状,便一心要把医理弄透。她私心以为她敬重水溶,能为水溶做的,也许只是为他疗伤。
斜风chuī来细细秋雨,也送来一阵阵凉意,黛玉望向亭外,看秋雨秋景,不由痴住。
黛玉自来敏感多愁,因身世际遇,常常伤chūn悲秋,感花谢泪落,见鸟飞伤神,此时远离贾母,仍是一身漂泊,望着秋雨绵绵,更觉伤心之意涌上心头,不知不觉间眼角露珠滑下,一滴滴落下来,模糊了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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