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心中一个机灵,几乎把自己愧死。她想到了自己、宝玉与林黛玉,这其中的纠纠葛葛,有没有私qíng在呢?
女规妇训女子出嫁前万万不能与男子有私qíng,自己也告诫林黛玉不能看闲书移了xingqíng,而究竟何为移了xingqíng?
贾宝玉与林黛玉算不算私下生qíng?
她对贾宝玉的感觉算不算私qíng?
这几年在园中,每日跟在宝玉身后,同姐妹们一起说笑,对宝玉之事事事上心,这行为合不合妇德?
如今这一离了那里,心中倒有些惦念起他来,一日不去怡红院,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到。这是不是生了私qíng?
难道自己早把宝玉放在了心中!不,没有,她坚决地摇头否认,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林黛玉与宝玉之间的行为才是不合常qíng。
仔细回思起来,她宽心道:她明明想的是处处远着宝玉,却又烦恼地想道: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让外人觉得是处处跟着他的脚步呢。一阵烦乱,这可是违了行己有耻啊!
好在有林黛玉与宝玉自小亲密,反而不显得她对宝玉的殷勤。
再把一幕幕想起来,从宝玉呆看她的臂膀,到她为宝玉送药yù说还休,在他chuáng旁绣鸳鸯,他的功课,他的针线上事,她也都揽下来,这份付出,算不算是男女之qíng呢?想及此,她面上红透,心狂乱起来,一阵阵羞愧。
转念一想,她对他的关心,并非越礼。自进府来,府里哪个不晓得她的金锁天生是有玉的才能配,宝玉不正是有玉的吗?虽然本意要参加选秀,配那些王孙公子身上的佩玉,可惜无缘。如今他的玉是与生带来的,不正是她的良玉吗?如果是命定的姻缘,她与他的一切,便都是正常的。
金玉良姻,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这么一想,心安定下来。不过,以后还是远着他才好。
远着他也不妥,而且自己就这样搬出来,虽说是避嫌,到底有些不周全,日子长了,少不得生分了。
不过也好,先远着些宝玉,免得像林黛玉那样落得闲言闲语。府里上下人等谁不知道贾宝玉心里只有他表妹林黛玉一个人,与她宝钗若即若离,而宝玉的梦话曾让她难堪。可明明宝玉对她好像也有几分喜欢,她有些分不清宝玉心里到底有没有她?
算了,搬出来,也免自己夹在她二人中间不尴不尬。再说姨妈前阵子抄检园子,口口声声说那些狐媚子带坏了宝玉,当然姨妈不是冲她来的,但她与宝玉的来往也很密,少不得让人心惊。这时还是守拙装愚才好,远离了才好,免得下人们对她说三道四,想那晴雯不就是对她到怡红院过频而不快!
女儿家清誉重于生命啊!她薛宝钗更是重名声,重名誉的!
她是明眼人,早看出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那种默契、相知是任何人也cha不进的,罢了,她何苦搅在其中?适时搬出真是明智之举。
再细思,自己一言一行完全遵守妇训,敬上护幼,对下人恩威并施,上次与探chūn管家,探chūn提出方案,自己及时把自己的建议提出,给了下人实实在在的好处,下人们谁不感恩于她宝钗呢?
宝钗就这样反反复复,想出可能的过失,找出合理的解释来,这样一想真的没有什么过失!宝钗便把心思放下,专心绣着手里的花瓣。
正绣着,听见屋外开门声,人语声,吵吵嚷嚷,原是薛蟠回府。宝钗摇头,哥哥非要弄出这么大的响动吗?
第12章 桂述根由
薛宝钗正在房中安心绣着手里的花瓣,耳听外边响动声,不用出门看也知道是她哥哥薛蟠回来了。
宝钗摇头,这个哥哥薛蟠,总是行事鲁莽,做事不思量,本就令她和妈妈不放心,又娶了多事的夏金桂,整日寻是生非,家里难得安宁。
只听见夏金桂高高低低的声音与薛蟠说着话。接着薛蟠、夏金桂二人开门的动静,脚步声到了薛姨妈房内。
薛姨妈自薛蟠娶亲后,明显见了苍老,发间又多了花白,见儿子回来,责备道:“又去哪里混了,几日才回来。不是又惹事了?”
薛蟠打着饱咯说道:“和朋友聚聚。”
原来薛蟠几日未归,薛姨妈少不得惦记着,看到他一身酒气归来,却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至于其他的事,倒是次要的。
虽嘴里数落着,脸上露出笑容来。
薛蟠自是为了躲着少会夏金桂,免得见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动剪子,就是动棍子的。
薛蟠摇晃着脚步陪笑道:“妈妈把我想成什么样人了,我当然是为咱家买卖的事忙了。”脚下一个不稳,几乎摔倒,自己寻了椅子坐下来。
薛姨妈摇头笑道:“你也老大不小的,娶妻成家了,正该立事了,别老和些狐朋狗友瞎胡混。闲下来也该cao心一下你妹妹的亲事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认不得外面的人,你整日在外面,多留心着些,为你妹妹寻个好亲事。”
跟进来的夏金桂横着脸,接话道:“也是呀,你这妹妹老大不小了,只怕比我还大吧,早该嫁出去了,这样赖在家里,成什么样子。”
薛姨妈不愿意听,撂下脸来,却不敢反驳。
几天前薛姨妈在厅里与夏金桂说话,一连几声,夏金桂因想心事,连理也没搭理她,薛姨妈便觉尴尬,恰当时薛蟠在旁,推了夏金桂道:“妈妈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搭腔?”
夏金桂翻了眼睛反咬道:“她什么时候和我说话了?你听见了?”
薛蟠眼大眼睛道:“我明明听见她和你说话?”
夏金桂变了脸色,咬牙闭嘴,拧眉瞪眼,既不打薛蟠,也不骂薛姨妈,伸出两只手,用长长的指甲死命地挠手背,霎时两只白白嫩嫩的手背上各自现出五条血淋淋的长印,触目惊心,甚是吓人。
薛蟠正本以为她会发疯吵闹不休,正要开溜,见她自nüè,傻在那里。
薛姨妈以手捂上眼睛不敢去看,薛蟠反应来扑上来拦住她,千哄万哄,方把她哄得转回心意来,命宝蟾为她上伤药。
宝蟾见了那伤痕,自是吓得大惊小叫一番,又连说要回去告诉自家奶奶,说她们姑娘在婆家受nüè待。夏金桂反而阻止了她。
因而此刻薛姨妈不敢表示不满,生怕再闹出什么风波无法收拾,也让贾府里笑话了去。只得忍着气,省得激出她更难听的话来。
薛蟠搂夏金桂笑道:“这家原先全仗着妹妹撑着呢,你才嫁进来,好多事你不知道。”眼睛挤成一条fèng,看着她的脸色。
夏金桂不屑地一撇嘴,哼一声道:“如今有我了,你看我娘家,偌大家业,也只我们母女撑着,不比你们薛家qiáng过百倍。可见她不如我的。”
脸上得意洋洋,头上花枝乱颤。
薛蟠也不敢反驳,连称“是,是。娘子本事大着呢。”任她去说。
他发现,对付夏金桂,只要他身子服低些,多说些软话,哄着她,再奉上金银首饰,夏金桂便服服帖帖的。
夏金桂果然心平气和。
薛蟠笑对薛姨妈道:“妈妈,你看我都成亲了,我们是不是该搬回自家房子里去,老这样住着人家的房子,也不是个事。难道非得等人家撵我们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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