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让开庵门,站在一旁,宝钗含笑举步进门,黛玉、探chūn姐妹提裙轻移步迈过栊翠庵门槛,飘然而入。
整肃了面容,几人走入大殿内,却见袅袅香烟之雾中,妙玉与惜chūn相对而坐,各自坐在蒲团之上,眼前摊开的经书,显然二人方才在诵读经书。
宝钗笑道:“原来是四妹妹在这里,真的我等便是俗人了。”
黛玉也笑道:“还是四妹妹心净,我们是做不到放下一切。”
惜chūn对黛玉微微一笑道:“到放下时自然放下。”
只拿眼睛看了一眼宝钗,算是与她打过招呼。
妙玉起身,与众女子施了佛礼,宝钗堆笑道:“我们姐妹讨扰了。”
妙玉淡淡道:“求签者,自去求之。”手执佛尘,立于佛像前,静观不动。
宝钗只道:“知道了。”
自已端步去到了签筒处,双手捧着签筒摇了几下,掉出一枝签来,宝钗拾起来看过,见上面几个字:“留花香空尽”,半吉。心中不大甚解,吉在何事,不吉在何事?预知了,有个预防才是。拿签寻到妙玉身前,jiāo到妙玉手里道:“师傅解一下吧。”
妙玉微扫了一眼,说道:“正如你心中所愿。”闭口再不言。
宝钗缩回手,心中暗道:却是什么?我所想的即是避了这桩婚事,难道果真避开了,如何避的呢,唯一的可能就是探chūn嫁了不成?而我可以……不经意的看了一眼探chūn,面上不由笑道:“如此甚好,我便不忧虑了。”
探chūn等宝钗问过,轻轻走来先拜了三拜,也摇了签筒,一只签摇了出来,掉在地上。探chūn弯腰拾起,拿到眼前来看,也是几个字,“路折回环见清幽”,探chūn举签望向妙玉,就要举步走过来,妙玉出声道:“吉签,姑娘又何必烦忧,一切自是天定。”
探chūn虽不大明白,只觉心头明亮,心中抑郁一扫而空。看来自己不会违了心意去嫁,贾府也不能因她而受累。
宝钗张口想再问妙玉,妙玉却转向小尼道:“给姑娘们斟上茶来。”
对黛玉一点头道:“姑娘们出来坐坐。”一眼也不看宝玉,先移步出来 。
黛玉、湘云、宝钗、探chūn、惜chūn宝玉随后出来,宝钗本要坐在妙玉的蒲团之上,余光看到妙玉冷眼瞥她,知她xing子孤僻、过洁,独自在一处坐了,黛玉、惜chūn仍坐在庵里的蒲团之上,湘云、探chūn却是寻了椅子坐下。
小尼端上茶来,于姑娘们面前每人斟上,黛玉、探chūn、湘云、惜chūn每人一个古器茶碗,而宝钗与宝玉的又与人不同,显然的比姑娘们要大一号。宝玉不敢多嘴,捧了杯子安静喝茶。
湘云停杯,大眼睛问道:“真的能预福祸吗?”
黛玉展目看她道:“世间万事,都是福祸相倚,再者就是人的心境罢了。”
妙玉仍坐在平时诵经之位,闻言点头。
宝钗笑道:“各人命运早已注定,是改不了的,所求之签不过是求心安罢了,就是享福还是受苦,都是各自的命,怨不得别人的。”
惜chūn面上一动,想说什么,到底咽了下去,却把脸转向了别处。
湘云也不接宝钗的话,却对妙玉道:“如何能转运呢?人说吃斋念佛,即可抵了从前的过与恶,就这么容易吗?”
妙玉合了经书道:“并不仅在这些,若善心一发,多行善事,不念佛,也能有好运的。若一边吃斋念佛,一边还做恶事,恶报反而更大。”
黛玉频频点头道:“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别人不知,天知、地知,自己知。”
宝玉本用眼看着她们姐妹说话,此时忍不住问道:“某些人只想着算计别人,怎么不见他们现报呢?”
妙玉淡淡道:“眼前即有,躲不掉的。”
宝钗心一惊问道:“应在何事,可有解脱之道?”
宝玉也想要问,惜chūn轻声道:“既是命里注定,如何能躲得过。再多挣扎,也只是拖延时日罢了,何必多问。”
妙玉挥佛尘对黛玉道:“我预知不了什么,只知这世上玉比金坚。”
此时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却是麝月与莺儿同时寻到。二人进来与妙玉施礼,麝月方对宝玉道:“二爷,老爷前面找你呢。”
而莺儿对宝钗道:“姑娘快回去吧,家里有事呢。”
宝玉忙告了罪,迈步出来,匆匆往前面走。
宝钗便也起身作辞,妙玉也不留,与宝钗回礼时,低声说了一句道:“宝姑娘,行至已无路,莫把旁人怨。”
宝钗面上略一顿,又听妙玉道:“恕不送。”
宝钗心中诸多疑问,却问不出口,只得回身和带着莺儿与香菱走出去。
探chūn、湘云、惜chūn便也告辞,黛玉盈盈起身作别,妙玉却道:“林姑娘留步,我有话和你说,”
黛玉停步,她也有话要问妙玉,妙玉以目相送三人出门,方与黛玉坐下。
第59章 素心如玉
探chūn、黛玉诸女到栊翠庵求签问卦,恰遇宝钗也到。宝钗是一只半吉签,而探chūn却是一只吉签,妙玉留姐妹们品茶,却有麝月与莺儿来寻宝玉与宝钗回府,众姐妹便也起身作别,妙玉却又留下黛玉,有话与黛玉说。
那妙玉也是妙龄青chūn女子,与黛玉有几分秉xing相投,只是更清高了些,更高洁了些,便有些不近人qíng。她不便常去潇湘馆寻黛玉叙话,因而只有黛玉来此时,才有意留住黛玉细话。
黛玉相望妙玉,她清高中一抹冷傲,眉目间透着几分清冷,目送宝钗、探chūn离去的眸光略含浅薄的疏离之意,在某一瞬又浸满冷然,回身来,淡淡目光、削瘦身影略显孤寂落寞。
却见妙玉素颜微浮了平日难见的轻笑,轻启唇道:“林姑娘,终于是风起云散花恨去。”府中的事,如清风随处飘散,也透过了拢翠庵的点点梅枝。
黛玉轻蹙眉道:“可是这风未免有些过了,chuī得花叶尽去。”
二人并不明言,却是明了所指为何,而黛玉此时心中也不是痛快淋漓的,她不免担忧袭人未来之事。不担心她会成为第二个晴雯,却为她未来的生计挂心国。
妙玉淡笑道:“终究是此花招摇得太狂妄,狂妄到失了分寸。”
黛玉轻咳了一声,心底微痛道:“可是表兄宝玉必要难过。到底花袭人服侍了他十多年,一朝舍了,他心里过不去。”
看到宝玉不开心,黛玉心里如何能好受。她知道宝玉在她身前面上不露,生怕她不开心,其实宝玉还是惦记袭人的。
妙玉微低头不语,叹息一声轻语道:“这也是宝玉的劫难,这一关总要过的。”
抬首清亮的眼睛注视黛玉道:“你既然做了,何必为此心里不安,何况是她换失礼在先。”
原来黛玉自袭人走后心里一直坠坠的,她原也待袭人如嫂的,从没有将她当下人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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