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忍不住皱了皱眉。墨渊却在一张长椅上径直坐了下来。白浅也只好跟着坐下,打开了电脑,对着稿子念了起来。还好,至少还能勉qiáng听到自己的声音。
白浅确实有些紧张。英语课上最怕的就是被墨渊纠正发音,而现在又变成了一对一的单独训练。每念一个词,都心惊胆颤地不时斜过眼去看看墨渊的表qíng。
而墨渊却只是托着腮,很安静很专注地听着。微凉的月光照了下来,照在他身上,也照在他身旁的法国梧桐树上。他的身影一半在树影里一半在月光里,半明半暗地变幻着。而他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她,又似乎在看着远方的某一处,宁静,幽深而又莫测。
读了一小段,白浅只觉得心慌意乱,不得不停下来,扭过头看向了墨渊。
墨渊竟然很意外地笑了笑,露出那一排整齐而又洁白的牙:“你读得很好。就是有些发音还不到位。”
“唔。”白浅似懂非懂地哼了一声。
“你把语速再放慢一些,不用着急。遇到元音就放慢速度大声念出来,其他全都不用管。就像我这样。”墨渊很耐心解释着。
然后,他开始读起了刚才白浅读的那一段英文。白浅觉得自己似乎沉浸到他的声音里去了。就好像泰晤士河水淙淙地在脚边流过,穿越过广场舞吵闹的音乐声,一直流到了她的耳边,深沉而幽远。
“你明白了没?”墨渊读完了一小段,斜过头来问,眼睛里柔柔地发着光。白浅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天上的月光融入了他的眼眸,所以才会如此的明亮。
好半天才缓过神,试着又念了一小段。白浅觉得有些事就是这样的奇妙。一段英文突然就变得不那么难了。她说不清是因为放慢了语速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只觉得驾驭起来很从容。
至少,有广场舞曲这样qiáng大的乐声,没人会听到她到底说了什么,让她可以很勇敢地念出声来。
“这样读,可以吗?”念完一段,她再一次很小心地询问着,再又看见了他的眼眸,仿佛装进了万千星河般璀璨,很是把她晃了晃。
一阵风chuī过,竟然并不觉得冷,反而chuī拂着她此时微微发热的面颊,微微发热的心,倒有些说不出的清慡。
她看见墨渊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可是,你以前在课堂上不是这样教我们的。”白浅有些忐忑地说道。
墨渊却笑了,调皮地扬了扬嘴角:“实践中当然不同,况且你这样笨。只能教你最简单的方法啰。”
“啊,我笨嘛!”白浅不禁叹了口气,却又忍不住低着头偷笑了起来。
墨渊再次扬起了呵呵的笑声。白浅侧头看着他,也随着他笑了。两个人坐在长椅上,依然很小心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但便是这样面对面的笑,也让白浅感觉到心里有些什么在轻轻地跳动着,突然觉得很痒。
☆、第二十八章
终于到了第二天的早上。白浅早早地起来,在梳妆台前坐下,画了个淡妆,再把平时散开的长发聚拢到一起。在脑后整齐地挽了个发髻。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觉得还算得上职业和gān练。这才拎起提包推开了房门,却又在走出门的一刹那,又向镜子里的自己看了看,虽然看不出什么差错,但心里却依然是不安而且忐忑的。
毕竟这样的阵仗,三年来她跟着折颜只经历过一两次,而以前她不过坐在场边做做记录罢了。而这一次却不同,她不仅要自己登场,而且还是第一个发言。她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全无把握。
折颜今天的穿着和打扮都异常jīng致。头发明显打过发蜡,整齐而油亮。一身笔挺的西装,配着深色的领带,每个细节都极其到位。折颜平时很少会这样仔细地打扮自己,可见今天会议的不一般。
折颜见到她,甚至连个笑容都没有,更是一个笑话或者哈哈都没有打,严肃到有些反常,只径直带着她走进了会议室。果然,他们刚走进了会议室,便见到了大老板的身影。
白浅入公司三年,这是第二次见到大老板。她完全可以感觉到今天会议室里格外沉闷而压抑的气氛。在座的每一个人仿佛不是要开会,而更像是奔赴生死一线的战场。空气中甚至可以闻到杀气和血腥的味道。
白浅挑了一个靠边角的位子坐了下来。折颜掏出手机,在窗前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然后转向大老板,很认真地说道:“我为今天的会议特意配备了一位同声传译。”折颜说着,向会议室的门外指了指。
白浅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非常意外地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白浅忍不住在心里欢喜:原来这位同传竟然是墨渊。说是熟悉却又很不同。墨渊今天一身西装,领带打着极为齐整。白浅一向见他都是休闲的装扮,随意而又洒脱。像今天这样西装革履一本正经的样子却她从未见过的。
在穿职业装的男士里,夜华是白浅见过的最帅气的人。因为夜华有一种因为jīng致而显出来的优雅。但与墨渊相比,夜华的优雅未免显得肤浅和娘pào了。墨渊笔挺的身材刚好被裁剪jīng妙的西装衬托到了极致,再配上棱角分明的那张俊脸,更显得他风姿隽慡,湛然若神。白浅很是被他晃了晃。
这个时候,GA公司的人也到了。Presentation便正式开场。
白浅只觉得见到墨渊便突然不慌了,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台前,背对着投影的大屏幕,按照墨渊所教的侃侃而谈。因为会议设在SL公司里,虽然有同传设备,但却不像正规会场那样有同传专用的隔间,所以墨渊坐在了会议桌的一角。他对这样的安排并不介意,反倒觉得自然。最重要的是,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把白浅看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看着她,那样的站在了台前,微微抿着嘴唇,低头看着眼前的电脑,而后慢慢地讲着。不慌不忙,一字一顿,却又字字铿锵。英文中的理xing,东方人的温婉,在她身上浑然一体。而她背后放映着她自己挑选的图片。办公室里明亮的阳光,同事们坦诚的笑容,还有现代化的青丘市景。墨渊觉得此时此刻,恐怕再无人会把SL公司与拿着劣质牛奶勾兑的黑工厂联系在一起。
而墨渊的眼中,白浅本身就像是一幅画,又像是一朵花。墨渊一时不知该如何去形容她。说她像莫奈笔下的睡莲,但却又比法国庭院里的那一池莲花灵动跳跃,多姿多彩了太多。说她像戴望舒笔下的丁香,宁静地摇曳着暗香。可她却又比丁香有了太多慑人魂魄的力量。而这力量却是他无法阻挡的。
他突然妒忌起戴望舒,可以与那丁香一样的姑娘邂逅在雨中的巷口。他更妒忌莫奈,可以那样地去画那一池的莲花。在早晨,在午后,在阳光下,在yīn雨里。对着她,看着她,各种各样的光线,各种各样的影像,各种各样的妩媚,都可以尽收眼底。
墨渊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突然扎了一下,痛得很。他努力地提醒着自己还在做着翻译的工作,要有专业素质,不能分心。即便是为了折颜。
可偏巧就在这个时候,白浅抬起了头,随手理了理落在额前的头发,再又将几缕散发别到了耳后。她有些不自信地抬起了眼,征询地看着他。墨渊只觉得自己在四目相对的这一刹那,已经完全沉沦在那如水如波的眼眸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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