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家中常吊一瓮老汤在灶上,经年煮火不断。只可惜后来遭逢变故,老汤也不曾留下。我虽多有尝试,却总做不出父亲的味道。二爷不忍,又念着我的身子,总说已经很好。想来,总有些可惜。父亲亦说过,多有遗憾,这便是活着了。”
前未曾注意,红夫人脸上有种不太寻常的白,每每说完,总要顿上一顿,有种娓娓道来的从容,现在看来,似是身体不好,只是不知缘故。又听她接着道,“……我只是个妇人,没读过什么书,没有佛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霸气,但也知事必躬行的道理。做与不做,终都是自己的一个念头,没人可以帮你决定,也无需向谁解释,不过就是不放弃,不qiáng求。”
不放弃,不qiáng求。
之后,她亦用她短暂的一生印证了这六个字。
于曼丽笑起来,她本就生的明艳,此刻一笑,便如破云之光,yīn霾一扫,观而忘忧。
“那我就祝夫人早得秘方,心想事成。”
对佛爷身边的女人,连她这个不问事的也是听说过的。想来也是,一个不近女色的铁血军人,却突然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漂亮女人在身边作副官,如何不叫人心生好奇。此刻见于曼丽这样一笑,恍惚间似带着某种力量,让人愿意相信,她说的便一定能够实现。
于是,她也笑起来,“好,愿如姑娘所说。”
告别红夫人,于曼丽向佛爷暂住的院子去。安逸尘来问诊,不知是否已经走了。
“安大哥。”
也巧,于曼丽赶上背了药箱转过回廊的人,“佛爷如何?”
“无碍。”安逸尘听的她唤,也就收住脚立在原地等她,“从各项指标看来都是正常的,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会一直观察,放心。”
安逸尘总是能让信服的。于曼丽点点头,有他这样的话,便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感谢的话自不必多说,“你也小心。”
不能排除他们为达目的对佛爷身边人出手的可能,尤其是安逸尘这样医术了得,可能在紧要时起到决定作用的人。
“曼丽,”喊住yù转身离开的人,安逸尘此刻脸上透出些严肃来。
“你之前让我查的血样,没有太大结果。现在条件技术有限,并不能下结论……若真如所见,最好能取得那种头发样本,或可有发现。”
于曼丽点头,此前她或有犹豫,现在看来,她的身世与这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总要一探究竟的。下矿山古墓,是势在必行了。
☆、一山二虎(下)
此刻,张启山坐在卧室的扶手沙发里,随意着一身睡袍,显是才起身不久。面色虽还有些苍白,jīng神倒也尚可,翻看膝上文书,对齐铁嘴的唠叨充耳不闻。
“你一大清早过来,就是要说这些。”
“佛爷!”
齐铁嘴无法。上次下矿山只是摸到古墓一角,佛爷便受伤不轻。这才刚刚恢复些,又要下墓。知道不可能劝动张启山,却依旧不能不劝。
“墓中凶险异常,结合我此前依山势水路所测,多半不能是生人墓了。这本就是九死一生的活儿,佛爷您是神鬼不惧,但所谓术业有专攻,我们对这墓的qíng况一无所知,若再不得二爷相助,恐怕真成九死无生了。”
他虽有家传yīn阳风水秘术,却对下墓倒斗一窍不通,有无助益不好说,危险时候拉佛爷后腿是一定的。他并非不信张启山,但佛爷本就非出自张家嫡系,又长期从军,总在明面上活动,即便尽得张家真传也多半纸上谈兵,能下过几次斗去。
恐怕此行真应了他那句话。
好歹不能让佛爷孤身犯险。
“工yù善其事,工具总要些时间准备,也不在这一天两天,您就宽限几日。”
就他的了解,二月红虽未正面回答,但若论对这座南北朝古墓的了解,世上恐无人能出其右。若能得二爷相助,或许还有生机。偏生二爷为着夫人的病,誓不下墓,连祖上传下的手艺地盘都不要了,哪里是他能劝得了的。可这夫人又病入膏肓,药石惘灵,恐随时可能不救,他怎肯在现在陪着佛爷走这一趟。不但如此,若夫人真有不测,以二爷的xing子,哎——
一个两个全不让人省心。
“现下二爷不肯下墓,或许可以想些别的办法,不若我们从夫人入手……”
张启山已伸手示意无需再说。上次下墓确是他考虑不周,妄自托大,所幸无人受伤。
无意与齐铁嘴做口舌之争,“我自有打算,无需你来多做gān涉。”
话说的qiáng硬,齐铁嘴却明白他的意思。佛爷看似无qíng,却恐怕是这世上最最重qíng重义之人。当年他会只身前来、不顾死生地救他,现在,又怎肯让他们跟着。若是可以选择,佛爷只会孤身犯险。
他不yù连累别人,却须知那未必是连累。
他们,早在局中。
“前次下墓虽不是我qíng愿,但也并非全是被迫,佛爷无需介怀。这长沙安危固然是您的职责,但天下兴亡,我辈亦责无旁贷。”齐铁嘴难得正色。
佛爷将他们保护的太好。二爷一腔心思全系于一人身上,不问世事,无论魏晋。但有些该他做的事,也是时候让他去做了。
见张启山不答,齐铁嘴也不yù再在这上面惹他不快,现在离开却又不能放心,便与他扯些别的。“前日听闻上面派了个人下来,协助镇守长沙?”
张启山未曾抬眼看他,随口道,“你消息倒是灵通。”
“佛爷谬赞,我本就是吃的这碗闲饭。这长沙城中的事多少都得从这儿过,自然知道的快些。再说,”齐铁嘴倒也无所谓,“前些日子可派了人到我那儿去了,还带着礼,我没见罢了。”
张启山此时才有了些反应。这个陆建勋,手伸的未免太长。此人行事果决,手段狠辣,又喜暗中动作。六亲不认,为了升迁,连自己的夫人都可以不要,送去让人玩弄致死。自共事起就一直与他不睦,只是并未有什么利益冲突,所以也算不上真正jiāo过手。此次借调长沙,不论所图,必是有备而来。
“此人城府颇深,需得多做提防。”
齐铁嘴点头道,“佛爷无需担心,我自会小心。”
现今九门之中,本就他势力最弱,一旦有人动手,必首当其冲,一如当年。想他被人暗算,若无佛爷庇佑,也不会活到现在,如今长沙内外堪忧,他要做的,就是不给佛爷再添麻烦。齐铁嘴心中暗下决心,此次必定加倍小心,万不能让人捉住什么把柄,以此要挟。
“报告!”
听得响动,回头便见张瑞江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同样一身军装的于曼丽,还有口罩遮面的安逸尘。三人皆是风尘仆仆,显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报告。
“哎呦,人都到齐了,今儿是什么日子,这么热闹啊。”cha科打诨,齐铁嘴最为擅长。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揶揄道,“看你们仨这架势,背着师傅取经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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