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又是脚步声响。有人匆匆自外面进来。
“小姐,九门又出事了。”
☆、恶人(下)
“九门又出事了!”
来人一身青色衣裳,不算张扬,匆匆行至桌前止步,倒也不忘向她状似恭敬的低头致意,又稳了稳神,才道,“解九爷,死了。”
于曼丽心中一凛,不着痕迹的扫视过去。来人声音虽然不稳,脸上的焦急却没多少。
顿了顿,才闲闲开口,“怎么回事?”
“是城外的流民到解语楼闹事。陆长官已经派兵过去了,”来人简单几句陈述了经过。“张大佛爷和齐老八也过去了,不过,说是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是么,”于曼丽点点头。
由此人来告诉自己这个消息,也不算突兀。这几天她也暗中将霍家的qíng况摸了摸。这个传信的霍锦悦在这一辈中算是出色的,人也玲珑。在众人皆是隔岸观望或者敬而远之的qíng况下,私下却对她这个威胁表现出善意,同时又不让其他人有异,不是笨人。只是一直被霍锦惜压着出不了头。
跃龙门,也不是只能靠一己之力。
霍锦惜不在,这府中便是她最有资格说话。于曼丽淡淡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刚。”
于曼丽心下了然。解语楼又不是一般的茶馆饭庄,能杀得了谢九的人自然不是什么流民。
树大招风。
张启山已经下马,jiāo出军权,小雅雄一不会一直隐忍不发。敌人不是傻子,只要加以思量,自然知道站在佛爷背后,出谋划策、推波助澜,起了不少作用的人是谁。只是如此直接利落斩断他的左膀右臂,小雅雄一,远比她想得要果决。
“我们是不是,过去。”霍锦悦问,却也不是在问。
结果显而易见,于曼丽没有回答。她起身,接过递上的外套披在肩上,当先向外走。
对此,她没有拒绝的理由。要接近小雅雄一,消除他的怀疑,只有与张启山彻底划清界线。做一个他人心中突然有了靠山并且妒嫉心极qiáng的女人,此前种种,依旧不够。而现在,她需要的那一个契机,恐怕有人要送到了她面前。在看到门前车上坐的两个人时,只有更加肯定。
她站定看着车上的人,霍锦悦已经快走两步上前,拉开了后排车门。
“家不可一日无主,解家的事也是九门的事,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裘德考先生会一起过去。”
状似恭顺,不过,只提裘德考不提陈皮……于曼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倒也顺着霍锦悦的意思上了车。
“霍小姐好。”
副驾驶的裘德考半侧着头,绅士的对她脱帽致意,与旁边闭目养神,一副誓要把她当做空气的陈皮形成鲜明对比。
“小雅先生动作倒是快啊。”
于曼丽截住他的客套。不打笑脸人?她既不有礼,也无推拉寒暄的兴趣,对付这种虚qíng假意的人,直截了当最是有效。
车上一阵静默,倒是身边传来陈皮扑哧一笑的压抑声响,不开口帮腔,显然的看戏架势。片刻,依旧是裘德考的声音,“既然霍小姐这样坦诚,我们自然也有问必答。只是不知道,霍小姐做好准备了吗?”
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些。于曼丽将身体放松至靠背上,她自然不会临阵脱逃。
“愿闻其详。”
裘德考将头转回去扬声道,“不过就是张启山在位时沉迷于拉壮丁征兵,只知道不断扩充队伍,搞得民不聊生。人家家里没有劳力吃不上饭,自然怨声载道。这些饥荒灾民惹不起张大佛爷的亲兵,就拿城里的其他富人开刀。可怜解九爷无辜牵连,做了替死之鬼。”
裘德考未来中国时已是自觉对东方文化颇有研究,最是喜欢咬文嚼字,引班门弄斧为傲。
“可叹解九爷不但自己xing命不保,连家中仆妇亦未能幸免。一门廿十一口,做了他人刀下亡魂。流民倒是叫佛爷捉到了,是杀是剐但凭佛爷一念,不过如何,人死不复,对解九爷一家都是于事无补了。”
身处乱世,人人自危,只需稍加挑拨,积攒的无主怨气便毫无节制的发泄,轻松成全了他人的yīn谋。事后,将罪过推给无意识的中国人,再将这些人送到张启山手上任他处置。这些人就成了烫手山芋,是杀是放,怎么做都似乎不能让所有人满意,总要失掉一部分人心。小雅雄一这一手借刀杀人名副其实,简单却也奏效。
他是算准了张启山不能发作。
于曼丽无话可说。这些时日在霍家虽未被关押,但也相差无几。盯着她的眼睛太多,无论是谁的眼线,都不容她稍有动作。这些事,她的确都不知道。
不过显然,陈皮并不比她知道的多,余光中他紧闭眼皮下的眼球波动便见分晓。不但如此,丫头出走的真相这人也是不知道的,否则自己现在又怎么可能与他如此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
这近不近远不远的,倒真有些耐琢磨了。
“看来,小雅先生他,是志在必得了。”
对于九门中当家人位置,小雅雄一倒见执着。于曼丽说的冷清,她对他们选出的人选不感兴趣。不论是谁,势必不是好事。“张启山又岂能轻易应予。”
“这个霍小姐不必担心,”裘德考已无继续详谈之意,“我这里有份大礼,不怕张大佛爷不动心。”
大礼?
于曼丽不动声色,那也得看送不送的出去了。
路上没费多少麻烦,三人下车,匆匆穿过前楼即到内院。举目四望,帷幔如雪。不过就是半日功夫,解府连灵堂都布置停当。待如厅时,裘德考与陈皮各自退了一步,将于曼丽让了出来。
打得真是好盘算。风口làng尖之上,这首当其冲的罪过,自然是她去。于曼丽脚步不停,“倒是齐全。”
的确齐全。还在长沙城内的,除了二月红,九门中到了四门。
于曼丽声音婉转,与此刻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不论此前有没有注意到,这话一出,他们三人的到来,想作不知也不可能了。
张启山虽已无军职在身,但仍是九门之首,自然是坐着主位,其他人围站在他左右,看这样子,似乎是正在商量的事被他们的到来打断了。
看来她来的还真是时候。于曼丽在这些人脸上扫视一圈,依旧起步,行至下手第一的位置当先坐下。裘德考和陈皮自然坐在她这一侧,隐隐有了些对峙的意思。
她顺了顺袖口露出的貂皮软毛,不紧不慢道,“佛爷节哀顺变。”
话说的无可挑剔,语气里着实没有多少诚意。齐铁嘴狠狠盯着她,却也没有开口。
张启山点点头。
闹事的人抓也抓了,问也问了,小雅雄一做得gān净,解九死的让人找不到破绽。即便知道这里面有他的手笔,是他煽动的又如何,闹事的终归是中国人。即便怒其不争,却还是要哀其不幸的。正是发作不得。
52书库推荐浏览: 木起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