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不答。
“是时候了。”
距丫头出走,已是第六日,于曼丽依然未收到北平的消息。解家的风波因民而起,又因民而落,眼看着闹剧糙率落幕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现在看来,小雅雄一这一手更像是牵制的虚招。这几日她冷眼看着,陈皮四处召集人手已经基本完成,张家表面看似风平làng静,近来的人员调动调换却较先前频繁……这是种非常细微的感知,与当初不同。若说当时的上海是外松内紧,那么现在的长沙,便是外紧内松。日本人看似凶狠,几次进攻却并不猛烈,只是刚好足够牵制住长沙的军力,又无需调动其他战区的部队支援,保持着某种微妙的平衡,也就将长沙暂时封闭起来,外部无人进来,这里的也无暇出去。
这感觉就像,在为他们留下做其他事的jīng力,又特意提醒这是最好的时机一般。
这一切,都与矿山下的古墓有关,这是她能得出的结论,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有什么正在酝酿,于曼丽身处其中,又被排除在外。各方势力蠢蠢yù动,而她,并未在他们的计划之内。这样下去,时间越长便越不利。若是错过此时,她便成了弃子,她的存在将没有任何价值。于曼丽即便心中着急,也不能贸然行动。若论下墓,霍家算是长沙城中唯二的可以直接利用的力量,她现在能抓住的恐怕只有一条路了。
“真是稀客。”
于曼丽并不起身。第七日,终是让她等到了,陆其伟穿着军装登门拜访,来得正大光明。
这一来也不算出乎意料。
放出矿山下有宝藏的消息并不难,只是她不能肯定陆建勋对那些是不是也有兴趣。因为服从的天职,一支军队,多数时候并不会有自己的意志。军队的行动,看到的自然是领导者的意志。陆建勋虽未公开违抗不抵抗的命令,但也算恪尽职守,不曾将寸土相让,却又与小雅雄一有些接触,让人摸不透他的真正目的。
“近来前方战势吃紧,正是仰赖各位军爷的时候,不知陆副官怎有如此闲qíng,来我这霍家走动。”
于曼丽冷淡开口。她与陆建勋本就不算jiāo好,也就没必要曲意逢迎。
陆其伟顿了顿,也未因她的态度而有什么表现。“于副官,长官有请。”
看来,她没有压错宝。
“于副官?我可不敢当,陆长官倒是看的起我。”
也不知说的是于,还是副官,于曼丽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只是笑过之后,话锋急转,“只是陆长官凭什么认为我会屈居人下,供他差遣呢。”
陆其伟似乎是知道她会这样说,早有准备,面上纹丝不动,只将文件袋中的一物掏出来置于桌上。
“这个东西你可识得。”
于曼丽却不得不正视。这个她怎么会不识?是她亲手将这枚钱袋jiāo给丫头,是与那年送给明台的,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是她她寻求联系的最后希望。于曼丽迟迟不曾开口,她有些吃不准他们的态度。
“拿着东西的人,我们没兴趣,只是,陆长官提醒,今天务必一去。霍副官,请。”
陆其伟面上看不出丝毫敌意,仿佛真的当她是个……同僚。
她相信陆建勋并不知道这个钱袋的真正作用,否则,就不该是这种态度。先前她还有些担心,陆建勋不用丫头去威胁二爷而是针对自己,丫头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在踏进陆家的一刻,反而放松下来。陆建勋不算是瞻前不顾后的人,霍家虽现在对他来说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但难保万一,留得制约敌人的一手百利无害,他不会不知。
“消极怠工可不像是一名优秀军人该做的,是不是,霍副官。”
陆建勋一脸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示意,自然有人将准备好的东西jiāo到于曼丽手上。
“以霍家的能力,我想,明日看到你出发。”
她没兴趣跟陆建勋周旋,对方显然也是。话音方落,陆建勋已经挥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希望霍副官不会让我失望。”
她的确没有拒绝的理由。收了他这份墓道图,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然不用他再吩咐。于曼丽握紧手中的东西,快步出门。这样的qíng形下,她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也许她现在才渐渐了解了那些人的感受。她身处无尽的黑暗中,她没有家人,没有伙伴,不再有人指引,前路茫茫,不辨方向。她成了一只困shòu,或者被无数蛛网重重围住的飞蛾,于四面楚歌中一意孤行。
☆、记忆之宫(上)
黑暗,是无尽的绝望,也是最好的保护。
佛爷已经下了决定,那么其他人要做的就不是质疑,是无条件执行。面前的队伍早已蓄势待发,这些张军中自愿站出来的死士,脸上带着的是执念和决绝,只待佛爷一声令下,直探矿山,势在必行。
张启山眉宇间尽是锋利冷意,站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一个二月红低头沉默不语,一个张瑞江犹豫有话不说,死气沉沉。齐铁嘴本不在计划之列,还是尹新月知会才得到消息的。此刻匆匆忙忙赶来,算是这群人中最像活人的一个。
尹新月被佛爷关在了家里,只待日本人这阵进攻过去便送回北平。张瑞江留下主持大局,委以重任,连张家的生意都尽数jiāo到了安逸尘手上。这……这明显是jiāo代后事的节奏啊。齐铁嘴咬牙切齿想到。gān着急也不是办法,思及此时,不由得握紧了手中那个宝贝的八卦盘,跺脚道,“佛爷,长沙现在正是内外jiāo困,还需要您主持大局,何必以身犯险呢。好歹……”
这也许正是他令人羡慕的地方,想说就说,想做就做,不必深思,哪等熟虑,根本是无所顾忌。只是,一样的毫无效用。甚至无需开口,张启山的一个眼神便可以轻松让他闭嘴。
张启山淡淡扫过一眼,起步。
“佛爷,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张瑞江上前一步,不死心道。齐铁嘴的搀和也不算完全没用。至少,起了个头,给了其他人勇气。
“就让我跟您一起。”
张家不能没人,他心中清楚,感qíng用事也罢,可又如何放心不与佛爷在一处、眼看着他只身犯险。
“不必说了。”
张启山在自己的副官、兄弟面前顿住了脚步。对于认定的人,总是多一些宽容,但也只是稍作停留,他的决定也不需要再说第三次。不再理会,启程出发。
齐铁嘴心中震动。佛爷的决定的确不是他能阻止的。即便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如何,被扫的那一眼,依旧冷汗满背。
看看离开的人,齐铁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再看一脸担忧神色的张瑞江,也没了趁机讽刺的心qíng。
“好了好了,你就老老实实的看家吧。我一定把佛爷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啰嗦,追出几步又才扬声道,“我是说好歹带我一起,遇到卦阵什么的也好有个帮手啊,怎么不听人说完,这还开始刚愎自用了呢,诶——佛爷您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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