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曼丽脑中混沌一片。她自墙边撑起来,扶上自己有些混乱的头,隐隐觉得就该如此,却又生硬难言。
“我……小小姐是谁?”
那老人却因她的问话睁大了眼,“你怎么会不记得呢?!”
“你们相依为命十四年,连你的名字都是少爷取的,他为了你……你怎么会不记得。”
“父亲?”她无意识的喃喃,于曼丽心中混乱一片,“他不是在我出生前就死了么?”
“怎么可能?!”老人激动的几乎要留下泪来,“少爷护了你十四年,最后也是中了jian人的暗算……直到最后,他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可是——我记得父亲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了,后来母亲也死了,继父为了换酒钱,就把我买给了jì院……”
吃惊,愤怒,受伤,痛恨,纠结,痛苦……老人的表qíngbào露了他此刻震惊的内心,“看了他们真的成功了……”自言自语般的叹出声来,难以分辨这其实究竟哪种成分占得多些,最后终归于隐约庆幸。
“也好吧,小小姐是少爷唯一的女儿,过去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好了!你只要记住,东北张家才是害死少爷的仇人……”
“这不可能!”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脱口未出。
“怎么可能!”
老人的话被这样地打断,但并不见有多气愤,似乎他有足够的证据说明这一“事实”。
“小姐是否去儿时记忆中的地方看过,是不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去找过记忆中的家乡小村,的确没有找到。只是以为时间太过久远……
老人继续笃定道,“那按小姐所说,后来频繁露面,难道就没有见过、遇到过一位客人?”
“还有你身上的纹身,你是不是不记得它是如何出现的?”
……
她不想承认,但这一句句问话如同重拳,沉默的砸在她的心上,的确,那些她以为的事实,细细想来,似乎并不符合逻辑。可是……
一声闷响,伴着地面的剧烈震dàng将她飘远的思绪qiáng硬的拉扯汇拢。
自进入墓中,她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的时间越来越多。于曼丽醒过神来,手臂正稳稳扶在张启山手里,她循声望去,刚刚那个老人已经撞破墓室墙壁的一处机关,此刻转过鲜血淋漓的脸向她一笑。
那笑容释然却诡异,一晃而过,嘴唇开开合合,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来不及反应,几人只觉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向下坠去。
于曼丽被定格在当场,她读得懂老人的唇语,那是——小小姐,报仇——
她的心神如蒙着一层厚厚油纸,无法运行,墓室中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只有张启山的喊声仍在耳边朦胧传来——
“抱紧我!”
☆、身世(上)
并没有预判的巨大冲撞和疼痛,似乎只是眨眼间,她已身处一片白雾之中。
不见了二月红或者齐铁嘴,亦没有陈皮阿四或者那个奇怪老者,她,孤身一人。
“佛爷?”
于曼丽试探xing出声,却并无回应,空余四周茫茫一色。
下坠感真真切切,又如何骗人。此前,他们确是身在墓中,老者撞破机关后,也应是跌入了更深的一层墓室,怎么可能出现如此空旷到连回声皆无之所在。
事过反常。
克制了初时的慌乱,于曼丽很快冷静下来。目力所及的范围,不过身前一两米,更远的,便隐在浓重雾气之中。仔细查看,这些雾气并非静止,或者随意流动,而以一种近乎均匀的死板速度,围绕着她缓慢旋转,单调而机械,久久不见加浓或散去。
迅速分析qíng形,判断危险来源这样的特工常识她并非不知,甚至在成为特工之前,便已成为深入骨髓的本能,但现下却没多少帮助。
自进墓以来,她所经历的的一切,早已脱离常识。
一切决定,但随本心。
身处没有参照的空间里,用呼吸或心率换算时间过去多久对她并没多少意义,四下走动查看,亦不会比现在更有利。于曼丽沉下心来将墓中所遇一一梳理,却并未比前发现更多头绪。
如此境遇早已脱离想象。
毫无头绪下冲动冒进的大忌许是人尽皆知,可明知危险,却又有多少可以沉得住气。这样压抑又死气沉沉的qíng形,足以将活人bī疯。
于曼丽依旧守在原地。她想,她这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对人对己都已无所挂碍,主动也好被动也罢,等待,早已是她的习惯。
身边白雾似乎波动了一下。
再看去,那些雾气依旧如江面般缓慢流动、曲折回旋。她可以肯定那并非错觉,是即便长久的平静之后一样有的把握。
“曼丽——”
一声低沉呼唤在背后突兀响起,在紧绷的神经下更显惊悚。
明台?!
那样熟悉的语调,带着几分无奈和包容,她肖想多年,又怎会不识。这一声于几乎就要条件反she脱口而出。只是,理智告诉她,这不可能。
她这一线被舍弃后又经历种种变故,直至湘地封锁,都不曾联系上明台。可想而知,北平的qíng形也不会轻松,而他放下负责的工作、冒着bào露的风险出现在这里,又能找到她的机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无疑是个圈套。
于曼丽抿住嘴,依旧立在原地。qíng形已经足够糟糕,她能做的,只有谨慎,步步为营。
这一声仅仅是个预告,在一段极短的平静之后,四周白雾迢然散去,快速变换的qíng景让她都不禁一时恍惚起来。待尘埃落定,于曼丽抬眼望去,只有,更加惊讶。
她竟置身在上海那栋影楼里!
甚至,还是那个熟悉的更衣间。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明台,依旧坐在幕帘外、那把欧式扶手椅上,歪头看她。
“曼丽,好久不见。”
他含笑问她,“过得好吗?”
看似简单绝对的不可能,如今就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这怎么可能?!于曼丽几乎目瞪口呆,“明台?”
“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对面这个明台笑着站起来,一样的耀眼,他双臂一展,耸肩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少说也已经隔了好几千年,你说对么,我的——生死搭档?”
这种调笑的公子哥儿语气与记忆中的人如出一辙。
“你……”
无意识伸出的手指最终还是没能去触碰那个印象中的人,她说不出话来。时间似乎倒退回了她最最难以忘怀的那一刻,她心心念念,近乎绝望着求一个念想的时刻。
怎么会?
这个明台,眼睑上还没有那道疤,依旧明朗挺拔,这个明台,还是那时款式周中的衬衫马甲,一切似乎回到了她怀念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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